赵知颐当他嘴硬,反正孟则嘴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不得不说Alpha的恢复能力真的很恐怖,上次赵知颐去看苏积羽的时候他还一脸虚弱, 这会儿竟然已经行动如常了……哦也没有如常, 腿上还打着石膏, 明明可以拄拐,但苏积羽觉得那样不帅, 硬要坐轮椅,给郑医生都气乐了,诅咒他一辈子坐轮椅。
赵知颐把花放进他怀里,郑辛筠看见那花后眼神微动,对孟则勾勾手指:“你知不知道白色风信子的花语是暗恋啊?”
孟则面无表情。
“看你这臭脸, 应该是知道了。”郑辛筠拍拍孟则的肩膀,“别担心,我已经帮你打听过了,他没打算让赵知颐知道这事儿,应该就是故意刺你。”
孟则:“你能有这么好心?”
“我本来就是个很善良的人啊。”郑医生义正言辞, 又凑近了一点, “不过那什么, 我们的合约要到期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续?放心, 我嘴严,就算是大半夜你叫我去处理什么床事过猛出血昏迷之类的,我也绝对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
孟则冷冷盯着他:“本来是要续的,现在看来不用了。”
“诶?别啊。”郑医生连忙说:“像你们这种霸总,就应该有一个医生朋友大半夜顶风冒雨地去给你的小娇妻看病啊?”
孟则:“赵知颐一拳揍死两个你,你在他面前提这两个字试试。”
郑医生:“……”
他啧啧感叹:“现在的Omega还真是越来越暴力了哈,本来我之前还挺担心赵知颐的,你说你要是发病了打他怎么办?现在我倒是放心了,你就算是发病也不一定忍心揍他,但他清醒的时候也一定能毫不留情地揍你。”
孟则:“你再不闭嘴就真的不签了。”
郑辛筠连忙鞠躬作揖,让孟总不要断掉自己的外快。
把苏积羽送到家时,老管家已经亲自在门口等着了,对赵知颐连连道谢,赵知颐又跟苏积羽说了几句话,便道:“我要和孟则去墓园看看孟阿姨,先走啦。”
“嗯。”此时恰有春风料峭,寒气浸骨,苏积羽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侧脸苍白而瘦削,像是某种质地坚硬的玉石,和他平日里温缓的样子不太相同,那双总是令人看不清情绪的琥珀色双瞳里,就像是有一颗种子在飞快扎根发芽,转瞬长成参天大树,又转瞬凋敝枯萎。
他静静看着赵知颐离去的背影,忽然又说:“知颐。”
“嗯?”赵知颐回头看着他。
他依旧是那副很平和的表情,仿佛不管遇到任何事都不会慌乱,那种平静淡然,苏积羽只在他一个人身上看见过。
一般来说这种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人,活着的欲望也不强烈,赵知颐却不同,他冷漠又平静,像是一株在悬崖峭壁的夹缝之中生长的野草,艰难又平静地活着。
“……谢谢你。”苏积羽喉咙里哽了千言万语,最后出口的,却也只有这三个字。
赵知颐弯起眼睛,“这有什么。”
他迎着灿烂的阳光走去更远的地方,渐渐地,苏积羽连他被太阳拉长的影子都再也看不到。
老管家低头看着苏积羽,道:“少爷,怎么不邀请赵先生去家里坐坐呢?”
“不了。”苏积羽垂着眼皮,良久,又重复一遍:
“不了。”
……
因为葬礼上的混乱,孟荞葬在哪里赵知颐都不清楚,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墓园看望她。
孟则定了孟荞最喜欢的花,让赵知颐抱着,“等会儿就跟妈说是你买的。”
赵知颐:“这么为我着想啊?”
“嗯,”孟则道:“虽然她其实很喜欢你。”
赵知颐却摇摇头,“她不是喜欢我,是因为在乎你。”
他一只手抱着花,一只手拉着孟则,两人慢慢穿过一排又一排寂静的坟墓,他的声音在风中带了悠长的回音:“她总共就见了我几次啊,怎么就喜欢我了。因为我是你带过去的,她才对我好。”
孟则无意识攥紧了赵知颐的手指。
赵知颐听孟则说过,在孟则还年幼,虚假的幻梦还未破灭的时候,他过得真的很幸福,孟荞虽然工作忙,但很关心儿子,哪怕推掉重要的会议也要去参加家长会,因为要长期出差,还特意和孟则一起挑了一只小狗当陪伴犬,她真的是个非常优秀的女人。
只可惜,她的一生都葬送在了一个人渣的手里。
孟荞的墓碑很新,上面贴着的照片也很年轻,笑容温柔而灿烂,即便是黑白色也能让人感受到那种幸福。
赵知颐将花放在了墓碑前,道:“不好意思孟阿姨,这么久才能看您。”
孟则抽出手帕擦了擦母亲的照片,道:“你要是叫她妈,她会更高兴的。”
赵知颐转过眼睛:“高兴的是你吧?”
孟则不置可否。
他随意在墓前的台阶上坐下,抬头看晴朗的天空,墓园偏远,空气都要清新许多,风里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赵知颐跟他肩并肩坐下,道:“你没有其他话要跟她说了吗?”
“没有。”孟则说:“我们本来也不怎么说话。”
“为什么?”
孟则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因为愧疚。”
“我一直在帮着余述恩欺骗她。”
“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她真相会怎么样。”孟则垂着头,赵知颐看不见他的眼睛,只听见他有些嘶哑的声音:“在她病情还没有那么严重的时候就告诉她真相会怎么样。也许那时候她还清醒,不会采取这样极端的方式。”
赵知颐沉默了一会儿道:“但也许,你会更早地失去她。”
“让她那样活着是我的私心所致。”孟则说:“我不应该剥夺她选择的权利。”
在孟荞的事情上是这样,在赵知颐的事情上也是这样,一向冷静镇定的孟总,在重要的人身上总是一意孤行,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对他们好。
赵知颐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只好握住他的手,静静地陪他一起看着天空,倏尔冷风抚野草,风云突变,乌压压的云从天边蔓延,逐渐向城市上空聚拢,赵知颐站起身拍拍衣服,“要下雨了,回去吧。”
孟则伸出手:“拉我。”
“你突然变成三岁小孩子了吗?”赵知颐好笑,但还是伸手拉他,孟则却反手用力一拽,赵知颐完全没有防备,猛地砸进他怀里,瞪大眼睛道:“你干什么!?”
孟则捧住他的脸,认真说:“想吻你。”
他说这话时眼睫低垂,盖住大半黑色的瞳孔,就连冷硬的脸部轮廓都软化了几分似的,那样子看着竟然有些荏弱可怜。
“不行。”赵知颐偏过头道:“第一,马上就要下雨了,第二……”他飞快看了眼墓碑,道:“这是在你妈妈的墓前!”
“你相信人死后有灵魂吗?”
赵知颐:“虽然我是无神论者……但是科学无法解释我重生的事,所以我觉得,可能真的有灵魂这种东西存在?”
“嗯。”孟则道:“要是真的有,她看见了应该会很高兴。”
赵知颐:“你这个神经病……”
“我是神经病。”孟则跟他鼻尖抵着鼻尖,“你要跟神经病接吻吗?”
狂风呼啸,野草摇摆,晴朗的天色已经变成了大雨前的昏黄,赵知颐明知道不应该在这荒郊野外的跟孟则胡闹,但他无法拒绝孟则。
好像从很早以前,他就拒绝不了孟则。
于是他叹口气,闭上眼睛,主动捧住孟则的脸,吻了上去。
这个吻不带情欲,绵长又温柔,好像是两只受伤的小动物凑在一起互相舔舐伤口,直到真的有一滴雨珠砸在赵知颐的眼皮上,他才惊醒,红着耳朵道:“真下雨了,赶紧回去,我才不要被淋成落汤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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