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请回吧,此次由公主去往北地和亲。”
沈拾之匆匆地来,又恍惚地离开,从皇宫出来的时候,他回身望了一眼高耸的宫门和城墙。
隔着一层雨帘,眼中的景物有些朦胧和失真,就像今天发生的一切,恍若梦一样不真实。
沈拾之没有回国公府,而是来到了昳芳院,大概因为下雨,今日昳芳院的客人并不多。
沈拾之来到琼颜的雅阁。
琼颜见沈拾之浑身湿透,连忙让人弄来炭火、巾帕和姜茶。
沈拾之一边用巾帕擦拭身上的雨水,一边坐在小火炉前烤火。
“让琼颜姑娘见笑了。”沈拾之开口道。
琼颜真的掩嘴笑了一下:“沈公子这般,确实难得一见。”
沈拾之望着炭火出神,只道:“今天确实难得……”
沈拾之的表现,让琼颜感到好奇:“沈公子可是有心事?”
沈拾之垂眸看着手边的油纸伞,看到伞上清新淡雅的君影草,他脑中不禁浮现了那个在御书房外一闪而过的月蓝色身影。
“今得一人赠伞,却不知该如何报答。”沈拾之说道。
琼颜也看向那把油纸伞,她想了想道:“或许赠伞之人,并未想要公子报答。”
沈拾之愣了愣,道:“你说得是……”
沈拾之的视线重新落回油纸伞上,伞上的君影草,让他想起了一句古人之言,芝兰生于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
沈拾之沉默了下来,只有眼中倒映的炭火,忽明忽暗地跳动着。
身上的衣衫差不多烤干了,沈拾之突然起身道:“我要离开了……”
琼颜看着沈拾之,她总觉得沈拾之这句告别似有深意。
窗外的天色比之前透亮了一些,雨势似乎是小了,琼颜并未做挽留,她只道:“那便祝沈公子前路万安。”
沈拾之从昳芳院出来,街上只零星飘着几许雨丝,天上的云层薄了许多,雨云的间隙甚至有光束透了下来。
沈拾之望着天边的光束,回想着今日这梦幻的一天。
之前朝中因和亲之事僵持,他这个局外人,还曾猜想此事要怎么收场,结果不料,原来他也是局中人。
这京师之地,他原本就没有什么可留恋的,这或许就是天意吧……
……
御书房,江泠姝已经回去,江存度处理完奏折,从御书房出来。
看着外面放晴的天空,江存度突然对着食乐道:“你去查一查,今日的铃玉殿可曾有人出去过。”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巧合,他才选定淮国公世子去和亲,公主就改变了主意,江存度不得不多想。
食乐愣了一下,道:“奴才这就去查。”
“暗中查探,不要惊动公主。”江存度又嘱咐了一句。
食乐去查铃玉殿的事情,等他回来的时候,江存度已经在寝殿的软榻上睡着了……
食乐放轻脚步,走到软榻前,陛下虽然已经睡着,脸上的表情却不见放松,像是仍然在思虑着什么,看起来很是紧绷。
食乐没有叫醒陛下,而是拿来了一张毯子。
张开毯子,食乐正欲给陛下盖上,可就在这时,陛下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惯常冷淡没有什么情绪的凤眸,此刻却盈满了杀机,锐利的视线投射过来,犹如带着寒芒的刀锋,让人不寒而栗。
食乐猛地僵住了,不敢再有任何动作,而陛下的视线聚焦在他身上,似乎看清了是他,眼中的情绪逐渐淡去,眼睑缓缓闭合,又重新睡了过去……
食乐依然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窒息般的惊惧中缓过来。
食乐拿着毯子,心中很是纠结,他看着榻上什么也没盖的陛下,最终还是放轻动作,一点点把毯子盖到了陛下的身上。
万幸,这次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
食乐长长舒出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陛下,他又轻手轻脚地转身,退到了殿外。
食乐守在寝殿门边,不让任何人靠近打扰陛下休息。
……
昨日一场秋雨,今日虽然放晴,天气却多了几分寒凉。
江存度越发觉得两刻钟的懒觉不够用,去往勤政殿的路上,他开始考虑再增加一刻钟……
正如此想着,他望见前方一个身穿红色锦衣的公子正候在路旁。
红衣公子见到他,跪地行礼道:“臣沈拾之拜见陛下!”
看着眼前的人,江存度有些诧异,他道:“平身吧。”
沈拾之却没有起来,而是平静地陈述自己来此的目的:“臣愿代公主去北地和亲。”
沈拾之早已对身边的一切感到厌倦,或许此行去北地,能找到一些新的意义,最起码能还了那一伞之情。
江存度沉默看着沈拾之,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道:“你的心意朕已知晓,和亲之事,朕会重新考虑。”
说罢,江存度带着食乐,继续向勤政殿而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江存度想起昨天让食乐调查的事情,他问:“昨日铃玉殿有人出去过吗?”
食乐似是有些犹豫,但还是如实说道:“昨日公主身边的云藜曾出去过。”
“不过据说是听了公主的吩咐。”食乐很快又补充了一句。
“是这样吗……”江存度沉思着,难道只是巧合吗?
江存度望着眼前直通勤政殿的甬道,突然开口道:“食乐,你觉得让谁去更合适?”
食乐认真想了想,回道:“北地路途遥远,环境又不比京师皇城,公主身体单薄,恐难适应,所以,奴才觉得让沈世子去更稳妥些。”
勤政殿就在眼前,江存度没有再开口,一步踏入,今日的早朝正式开始了。
昨日,陛下接连见了梁太傅和淮国公,不出意外的话,僵持了五日的和亲之事,就要有结果了。
朝臣们十分有默契,没有人站出来奏事,大家都静待陛下发言,就连每日都与陛下“辩迟到”的梁太傅,今日也难得没有站出来。
江存度的视线在百官中转了一圈,最终落到了淮国公身上。
第19章
在群臣屏息凝神的等待中, 江存度缓缓开口,说出了最终决定:“昨日朕与淮国公商议,得知淮国公之女大义为国, 愿意前往北地和亲。”
“朕甚感欣慰, 决定册封淮国公之女为艳阳公主,令艳阳公主择日前往北地,与达朗小王子和亲。”
江存度的话音落下,百官瞬间骚动了起来, 许多人都把视线投向了淮国公。
而淮国公立于百官首位,不动如山, 好似是默认了陛下所言,可他袖中紧握的双拳, 以及眼底闪过的惊诧,无不说明着, 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
淮国公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他明明已经做了安排,为什么还是这个结果……
淮国公心中万般想法, 明面上却不漏分毫, 百官打量了半天,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便又把目光投向了梁太傅。
这时候, 梁太傅是不是该站出来了?
梁太傅心中确实有一些想法,不过并不是在想和亲之事,此时的梁太傅还在纠结信使难题,他在想这个难题有没有完美的第三个选项……
百官看完右边, 看左边,两位朝中大员都没有动静, 众人便忍不住开始“眉目传情”,用眼神交流了起来。
朝臣们没想到淮国公会献出女儿,有人觉得淮国公这是大义之举,解了当前的僵局;但也有人认为淮国公此举是走了兵部尚书的路,投靠了陛下。
不管众人如何猜测,这场让君臣僵持了数日的和亲事件,总算尘埃落定了。
大概是众人心中都装着事,今日的早朝没有再议其它事情,早早下了朝。
陛下离开后,百官边向外走,边讨论……
“不对啊!”一位与淮国公还算相熟的官员突然开口道,“淮国公府上还有女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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