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上的鸟扑棱翅膀,没人出现。
侯府外头的柳垂正坐在车上啃肉饼,突然耳朵一痒,他偏头用肩膀蹭了蹭,继续啃肉饼。
屋内,徐篱山给褚和倒了杯茶,说:“大哥,我这次出门半点事都没有。”
“看出来了。”褚和没碰茶,“当日去邕州时怎么没敢同我说一声?”
徐篱山干巴巴地说:“你肯定不许。”
“腿长在你身上,哪有我不许的份儿。”褚和凉声道,“就怕我问得太多,失了分寸呢。”
“大哥,我错了。当日没跟你说,一是因为事出紧急,二是邕州情况不明,那会儿我心里确实没底,我知道你肯定担心我,不让我去,所以我就先斩后奏了嘛。”徐篱山说罢蹲下来,搭着他的膝盖仰头看着他,“我把你当亲大哥,你担心我管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也知道大哥把我当弟弟,否则哪肯为我上心?”他把脑袋伸过去,像以前那样蹭褚和的手臂,闷闷地说,“大哥别说那样的话,我难过。”
褚和叹了口气,伸手揉了下他的脑袋,说:“我知道你们都长大了,不是以前的小孩了,我不该管太多。但是既然都是大人了,是不是该凡事有个数,要时刻记着自己的生死安危?”
“我知道当时去邕州确实是犯险,如若我身边没有柳垂他们,我肯定不会这般顺利。但是大哥,人都有所在意的,若当日遇险的是凤儿,收到消息的是你,你会不管不顾么?”徐篱山见褚和沉默不语,便笑了笑,“大哥,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想护的人,不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玩乐的泼猴,你不该感到欣慰吗?”
褚和瞧着他,说:“我宁愿你们永远都长不大。人长大了,就辛苦多了……罢了。”
徐篱山起身,端着茶给他,见他肯接,这才又说:“大哥,我知道你禁足凤儿是让他乖乖养伤,也是担心他会遭受报复,可一直关着也不是事儿啊,如今我回来了,有我照看他,你就放心吧。”
“你们俩凑在一起,我能放心就有鬼了。”褚和横他一眼,抿了口茶又说,“此次去邕州,没受什么欺负吧?”
徐篱山琢磨着“欺负”二字,说:“没有。”他顿了顿,老实交代,“大哥,我和京纾谈上了。”
褚和听不懂,“谈什么?”
“情爱。”徐篱山内敛且羞涩地笑了笑。
这幅姿态让褚和好似见了鬼,端着茶盏的手一僵,片晌没有开口。“啪”,他轻轻叩上茶盖,说:“此事都有谁知道?”
“除了殿下身边的人、柳垂、曲港,大哥和表哥,应该就没谁了。哦,”徐篱山想起来了,“陛下也知道。”
褚和惊诧,“陛下没有问责?”
徐篱山摇头,说:“陛下特别急切,和殿下商量着要赐婚呢。”
陛下不曾问责,还愿意成全,这是天大的好事,只不过褚和还有担忧之处。他看着徐篱山的神情,试探道:“陛下赐婚,例来只赐做正妻……呃,正夫。”
徐篱山知道褚和在操心什么,点头表示陛下并没有想着让他去给弟弟做小,说:“但我同殿下商议过了,此事不可大势喧嚷。”
“肃王位高权重,你们又同为男子,若是陛下赐婚,免不了朝野浮言,不过我倒觉得这不是最要紧的。”褚和稍顿,“人心易变,不可轻易许诺、应承。”
“我知道的。”徐篱山自夸自卖,“我心眼这么多,你还怕我被骗啊。”
褚和笑了一声,“人在感情中大多时候都是不可自控,清醒着沉沦。”
这话说的,徐篱山凑近了问:“大哥有心上人了?”
褚和戳他额头,“少来操心我,你……偷听什么?”他看向门外,“滚远点。”
“我不滚。”褚凤探进一颗脑袋,单腿蹦哒着往门口挪了一步,“你看上谁了?”
褚和蹙眉,“谁教你这么同兄长说话的?”
“我是你养大的,自然是你教的。”褚凤上下打量他,诧异道,“没想到啊,哥,你成天在刑部忙,还有闲工夫沉溺风月呢?谁啊,我们认识吗?”
褚和说:“这不是你该过问的。”
“我关心你不成吗?再说了,你天天管我这管我那儿的,还不许我反过来问你一句?”
“那要不要我们换个位置,以后我叫你一声哥?”
“我受不起!”褚凤语气玩味,“你避而不答,她是见不得人吗?不对啊,我哥光风霁月,能被你相中的姑娘肯定到不了见不得人的地步,那你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这木头会谈情说爱吗,说出来让我和山儿给你出出主意,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
褚和“啪”地搁了茶盏,“褚凤。”
他生气时并不会暴躁如雷,只是语气稍沉,褚凤对他的敬畏却是刻在骨子里的,闻言浑身一抖,没敢吭声了。
徐篱山见状咳了一声,朝褚凤使了个眼色,等褚凤不甘不愿地蹦跶着腿儿走了,他才对褚和说:“大哥别生气,凤儿是关心你。”
“我跟那混账生气,迟早把自己气登天。”褚和叹了口气,起身道,“我回书房了,你们说话。”
“好嘞。”徐篱山跟着褚和走出屋子,见他目不斜视地出了院子,看也不看躺椅上的褚凤,褚凤也梗着脖子不看他,活像只炸毛刺猬。
徐篱山乐了一声,走过去把褚凤往里头挤了挤,一屁股坐下去,说:“怎么着?不乐意要嫂子啊。”
褚凤还有爹,但跟死了没区别,他是被褚和带大的,那是真正的长兄如父。长宁侯府那一家子,褚凤不放在心上,他心里只有褚和这么一个亲人,若是褚和真要娶谁,徐篱山猜测褚凤约莫是觉得自己唯一的亲人要被别人抢走了,心里不愿。
“什么嫂子,八字还没一撇呢。”褚凤纳闷,“也没见我哥和哪家姑娘说话啊。”
徐篱山也觉得纳闷,劝道:“褚大哥真有相中的,那定然是极好的,两情相悦总比联姻好吧?”
“两情相悦个屁啊。”褚凤抓耳挠腮,“娘的,我倒要看看他到底看上谁了!”
徐篱山泼冷水,“你怎么看啊,瘸腿少爷?”
对哦,褚凤只能放弃跟踪的想法,伸手握住徐篱山的胳膊,“山儿,这事儿咱们得统一阵营。”
“我疯了吧?”徐篱山说,“你是小蝌蚪找哥哥,我是什么啊?”
“你就帮我打听打听我哥最近都和哪家姑娘说了超过三句话。”褚凤抱住徐篱山,“山儿,帮帮我吧,哼哼哼哼……”
“行了,别猪叫。”徐篱山叹气,“我帮你打听。”
褚凤说:“我想了想,咱们着重观察柔敏。”
“她还没走呢?”
“没呢,之前我不是跟你说陛下让我哥入宫去了吗?果然,陛下当时就是想给他俩赐婚的!好在陛下只是问问我哥的意思,没打算强行赐婚。”褚凤摸着下巴,眼神透出一股睿智,“不过我现在怀疑他们俩是在相看时对上眼儿了!”
徐篱山觉得不大可能,“柔敏喜欢肃王殿下。”
“可是殿下不喜欢她啊,她难道要单相思一辈子啊?”褚凤冷声道,“我哥相貌好,又能干,兰京想嫁他的多了,陛下都喜欢爱重得不得了,虽说长宁侯府是不比从前了,可她岭南王府如今不也是空壳一座吗?我哥还配不上她了?”
“大哥,我只说她没那么容易变心,没说她看不上大哥,你别激动。”徐篱山笑了一声,“我是瞧出来了,只要是个姑娘给你当嫂子,你都不满意,你巴不得你哥终身不娶,最疼你。”
“我没有这么霸道。”褚凤澄清,“男嫂子也不行。”
徐篱山:“……”您这还不霸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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