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慕拿到御赐的点心后,就从沈玉章眼跟前溜了,连沈玉章提及他亲大哥要回来的事都没注意听。
御赐的点心就是不一样,单看盛装器具就与别的不同,做工精致的红木盒,四四方方。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仙鹤长寿松,内有两层,端正摆放着十六颗松子百合酥。
松子百合酥的外皮为乳白色,以面粉和百合做成,分六瓣,每瓣重重叠叠分层,像绽放的百合花,“花蕊”则由松子仁、蛋黄和梅子猪肉调和而成,馅料松软咸香,与层叠酥脆又微甜外皮在口感上互补,不仅好吃,还有养肤安神之效。
沈惟慕在睡前能吃到这般美味的点心,心情自然不错。沐浴更衣后刚要休息,忽听到窗外有动静,他随手摘下一颗花瓶里的红豆,弹了出去。
红豆穿破窗纸,正中窗外人影的昏睡穴上,那人骤然倒地,地面仿佛都跟着震颤了一下。
康安云听到动静,立刻带人前去查看。
一名蒙面的黑衣胖子躺在地上,发出巨大鼾声。
扯下他脸上的蒙布,以灯笼照亮其面容后,康安云惊呼:“是十七郎。”
十七郎?
沈惟慕想起来了,原身的亲大哥在沈家兄弟中排行第十七。年少高中进士后,就被派到苏州地界做县令去了。
原身小时候与他这位亲大哥常玩大侠抓刺客的游戏,每次都由其大哥穿一身黑衣装刺客。
幸亏他刚才手下留情,只打了这厮的昏睡穴,不然闹出人命来,便不好解释了。
“去领罚。”
之前是多变和华暗影就算了,这回这么大一个人出现在他寝房外,他们居然也没察觉。
护卫们欲言又止,被康安云一个眼神警告了回去。大家都乖乖请罪,退下后等待受罚。
天亮前,柳无忧唤醒了沈惟慕,轻声告知他赵不行求见。
“嗯。”
沈惟慕不意外,赵不行肯定会在天亮之前查到消息来找他。否则不仅他这边他没法交代,多变那边他更无法交代。
多变绝不可能允许一个失败者重回到身边他。所以,赵不行这次的调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败必死。
“昨夜京兆府一重门处有人放了一袋子尸块,京兆府的衙役们报案到大理寺。宋祁韫等人连夜赶往现场查案,到现在都还没休息。”
沈惟慕想听的不是这些,悠然品茶,不作言语。
赵不行明白了沈惟慕的意思,马上转入正题:“公子可知许愿树?”
沈惟慕这才撩起眼皮,在听了赵不行详述了所有情况后,满意地点了下头。
赵不行有些激动,忙问沈惟某自己是否通过了考验,可以留在他身边了。
沈惟慕应承,“康安云等人犯了错,正等着领罚,便由你来处置吧。”
康安云可是沈惟慕的亲信!赵不行没想到自己刚来就被沈惟慕委以重任,高兴地领命。
等他前去惩罚康安云等人的时候,面对一众护卫并不会服气的表情时,赵不行才反应过来这并不是什么好活儿。
这惩罚是轻是重不好衡量。
若轻了,招得沈惟慕的不满,沈惟慕便有极其正当的理由惩治他。
若重了,又会招致其他护卫们对他的不满,他初来乍到,正需要和其他护卫们打好关系。这一次狠罚下去,他就会把这些人都彻底得罪透了。今后在沈惟慕身边,他便孤立无援。
魔教众人都怕八长老,说他性情诡谲难测,不好相与。没想到这位未来年轻的教主,比起八长老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不行突然觉得自己好命苦,从一个深坑跳到了另一深坑,就从来没有轻松过。
……
沈惟慕凭着多变给他的那张杏花楼免吃金牌,提走了杏花楼今晨做出来的所有早饭。
大理寺内,宋祁韫、尉迟枫、白开霁和陆阳四人正疲倦地围桌而坐,就尉迟枫的验尸结果进行讨论。
“与武林巷的碎尸刚好能拼合成两具完整的尸体,不似第一颗头那样面目全非,这第二颗人头,也就是孙奎的头,完整无缺,但两腮下及脖颈处有青紫色印记,看痕迹像是手留下的,像这样。”
尉迟枫站在白开霁身后演示,他用双手抓住白开霁的头,指腹触及的位置刚好是两腮附近以及腮下的脖颈。
“这动作怎么像在薅脑袋?”陆阳惊叹,“真有人去徒手拔人脑袋?”
尉迟枫:“如果武功高力量大的话,可以做到,但一个人的话,只凭自己很难徒手拔掉头,须得有人或物控制住死者的身躯无法移动才行,所以凶手至少是两名。”
“从我们当时在武学巷发现的尸块新鲜程度来看,案发第一现就在武学巷。秦田那边是什么都没有,那另一名凶手要运走另一具尸体,即便不用车马,也总要扛一袋东西吧。
但当时刚案发不久,我们立刻就封锁了附近的街巷,盘查是否有可疑人经过,却不曾有人目击附近走过这类可疑的人。”
白开霁不理解,十分不理解,凶手和秦田到底是怎么犯案的。即便这厮跟蘑菇教有关系,他也是个人,行凶就该有痕迹才对。居然搞出这么大杀人场面来,做到了无踪迹?最可恨的是,这凶徒还猖狂至极,不仅下毒菇毒死了狱中的秦田,还将剩余的尸块丢到了京兆府,来挑衅大理寺。
这案子如果破不了,京兆府那边怕是会把大理寺笑话死。
宋祁韫在听完白开霁的分析后,突然起身。
“哈哈,老大也闻到了?真香啊,什么味儿?”陆阳跟着站起身,鼻子往朝着门口的方向吸了吸。
熬了一夜他们疲态尽显,肚子空空,但大理寺可不给官员们提供早饭。这会儿他们闻到香味儿,跟快要了他们的命一样。
见来人是沈惟慕,身后还跟着六人提着十二个食盒,大家颇有一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①
“二三,够意思啊,惦记着我们。”
“哟,还是杏花楼的蟹黄包!二三这哪儿是够意思啊,是太够意思了!”
“难得啊,能吃到二三主动送给我们的吃食。”
以往,不把他们的吃食抢干净,就谢天谢地了。
宋祁韫谢过尉迟枫给他夹了蟹黄包,却没像其他人那样着急吃,问沈惟慕:“有消息了?”
沈惟慕点头,“先吃吧,吃完带你去一个地方。”
宋祁韫立刻三两口吞下了蟹黄包,擦净了嘴,请沈惟慕带路。
陆阳惊诧:“老大,这可是杏花楼的蟹黄包,排队一整年都未必吃得到。你那么吞,能尝出味儿吗?”
宋祁韫不理会陆阳说什么,跟沈惟慕走了。
“我也去!”白开霁嘴里叼一个包子,手上拿上两个包子,跟着跑出去。
陆阳纠结看着桌上丰盛的早饭,心一横,划拉几样进食盒里,提着食盒跟上了。
尉迟枫岿然不动,小口嘬着蟹黄包的汤汁,享受地闭了下眼,真鲜呐!
他一个验尸的,就不跟那些查案的凑热闹了,慢慢吃。吃饱喝足之后,再重新查验一遍那些尸块,看看是否遗漏的线索。
……
京城以东二十里外,有一座荒废的土地庙。
土地庙的香火断了,土地庙西面一棵粗壮的槐树前,却香火不断。有人自发地在这里祭拜,树前石头围成的“香炉”里,积攒了很多香灰。
宋祁韫等人到的时候,还有三炷香正燃着,刚烧了一半。
槐树树枝上系着很多红布条,正随风微微摆动。
槐树发芽晚,此时张牙舞爪的树枝上才冒出一抹新绿,在荒郊野外给人一种泛着的绿光的瘆人感觉,尤其树干上那个又大又深的洞,像一张变形的深渊巨嘴,仿佛要把人吞没。
“槐,木中之鬼,常被人视为不吉之树,忌在庭院栽种。为何此处的老槐树香火不断,受百姓祭拜?”
宋祁韫知道这其中的蹊跷,必是沈惟慕带他们来的原因。
“因为它是许愿树。”沈惟慕道,“据传每月初一、十一、二十一,来这里上第一炷香许愿的人,都会得到许愿树的回应,达成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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