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开霁应承,纵身一跃,便跳到了左边的墙上,飞速朝巷尾奔去。
宋祁韫在这时才对尉迟枫点了下头。
尉迟枫抬脚踩在鲜血淋漓的黏糊糊的石板路上。
宋祁韫和陆阳紧随其后,就在三人走了不过五步的时候,巷内响起人声喧闹,七家武馆的大门突然开了,许多年轻的学生从门内冲出来。
嘈杂的话语声、调笑声中突然乍起惊叫声。
“噫吁嚱!什么玩意儿,险些绊倒我!”
“血!好多血!”
“这是人腿?”
“啊——
是是是是人头!”
“死人了!”
“死人啦!”
……
七家的武馆门口都乱起来。
陆阳清了一下嗓子,动用内功大吼,警告所有人:“大理寺办案,所有人都不许动!”
喊声穿透每个人的耳骨,练武人都可以感受到这声喊中所蕴含的深厚内力。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白开霁这时候从右边墙头跑回来了,他对宋祁韫摇了摇头,表示巷尾那边并无血脚印。不仅如此,巷子两侧的墙头他也顺便查过了,没有血迹。
宋祁韫点头,让白开霁维护好现场。
白开霁喊来七大武馆掌事人,令他们将所有学生都有序地组织到一个地方,清点好人数后,一一记录在册。各武馆内现如今还有谁人员缺席,名字便以朱砂笔标明。
“怎么会出这种事?这碎尸手法太残忍了!为何会放在我们武馆门口?”
远峰武馆的总管周书茂年三十左右,身材高大,在看到巷内的场景后,他直摇头,满脸不落忍。
“到底是哪个狗崽子?居然在我们七家武馆的的门口干这种事!真他娘的不想活了!”
吉昌武馆的张教头是个黑皮的络腮胡大汉,脾气很火爆,掐腰骂凶手不是东西,耽误他做生意。
白开霁质问张教头:“你这么生气,只是因为耽误你做生意了?被害者死得这么惨,你就没一点同情?”
“同情什么,我又不认识他!这世上我不认识的人天天都在死,我同情的过来吗?”
张教头随即问白开霁,府衙什么时候能处理完案子,让他们正常做生意。
“不清楚,等着吧。”白开霁也懒得给张教头好态度。
七间武馆,正好对应七块尸体。
吉昌武馆门口的是头,束着男子发髻,脸却被割烂了,皮肉翻出,五官一片血肉模糊,暂时难以难辨清长相。
颈部是撕裂伤口,也是皮肉外翻,有明显红肿的痕迹。
尉迟枫:“死者是在活着的时候被硬生生地扯下了头颅。”
“这么残忍?”陆阳惊讶,“那要很大的劲儿才行。”
尉迟枫接着再去看放置远峰武馆门口的下半部分躯干,腰部伤口断口整齐,两股位置左侧是撕裂伤口,右侧伤口则断口整齐。
接下来是躯干上半部分,脖颈和肩关节处都是撕裂伤口,下方靠腰的位置切口整齐。
余下的就是四肢,除右腿是整齐的切口外,其它三肢都是撕裂伤,刚好与躯干的部分对应上。
死者穿着黑布鞋,绸缎里衣和藏蓝色衫袍,衣服也都随着尸块一起被分割成了几块,大半部分都被血水浸湿了。只有小部分地方没有被沾染血迹,比如小腿以下。
尉迟枫在这小部分相对干净的裤面上,发现了线形的血迹,环绕小腿,一直延伸到脚踝处,另一条腿也有类似的情况。
……
“请大家都好好回想一下,今早有没有谁发现什么异常,听到过什么异响,或见到什么奇怪或可疑的人出入巷子?”
白开霁号召七间武馆的教头和学生们仔细回忆。
众人皆摇头。
春生忙道:“大概在一炷香前,小人与周总管刚回到武馆,当时街面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啊。”
周书茂点头应是,解释说他昨夜与朋友在状元楼吃酒,夜深了就在状元楼休息了,直至一炷香前才回到远峰武馆。小厮春生期间一直陪在他身边伺候。
“一炷香前?我们来这也有一会儿了。”白开霁托着下巴算了算时间,“也就是说,凶手只在半炷香时间内,就完成了杀人分尸,血洗整条武林巷?”
陆阳直摇头:“这怎么可能!他杀的是活人,从杀人到分尸,到抛尸块到七间武馆的门口,都需要时间的。
而且一个人的血量根本不足以铺满整条巷子的路面,需要额外往地上洒血。那这又分尸又洒血的,怎么会一个血足印都没留下?”
“没有足印,只死了一个人,却有这么多血……鬼!一定是鬼干!”
有一名武馆学生突然惊恐地瞪圆眼,起初似害怕的模样,后来又似乎有些高兴。
“我就说夜里突然起那么浓的雾肯定有问题,原来真的是他!他回来报仇了!”
“他是谁?”
宋祁韫发现七间武馆的大门门梁中央都挂着一个拳头大的铃铛,他本来正在远峰武馆的门口仰头看铃铛,忽听这话,立刻走过来追问那名学生。
“潘英,别胡说。”
周书茂制止潘英后,转而对宋祁韫解释。
“他说的是我们武馆的学生,叫秦初。七天前我们七家武馆举行了一次擂台比试,本意是为了切磋武学。谁知那天秦初与吉昌武馆的孙奎闹了点不愉快,非要在擂台上见真章,签了生死状。秦初就在比武擂台上,被吉昌武馆的孙奎给活活打死了。
这事儿当时还闹到了大理寺江湖司,秦少卿当时不在,便由郑公做主判了。既是江湖人,又签了生死状,且在众人的见证下做的擂台比试,生死由命,不能按行凶命案来算,所以孙奎被无罪释放了。”
潘英听到这,眼睛红了,声音也哽咽了。
“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秦兄的功夫明明在孙奎之上,那天他不知道怎么了,精神恍惚,发挥失常,才会一时不察被孙奎一拳给打死了。”
“秦兄是冤死的,所以他来报仇来了,杀了孙奎!”
潘英痛骂孙奎活该。
吉昌武馆的人站得比较远,这会儿才听到潘英说的话,反骂潘英胡说八道,分明就是他们技不如人,上赶着找挨揍,比不过了就玩不起,还跑去报官说有猫腻。
“……有什么猫腻,我们都是凭实力真功夫打的赢的!”
潘英气得要反驳,另一名学生郑方和忙拉住潘英的胳膊,劝他冷静。
“都住嘴!现在是江湖司查案,不是小孩子吵架。问到谁谁说话,不然我手里的刀可不长眼!”陆阳一凶,学生们都不敢应承了。
宋祁韫问潘英:“你知道死者是孙奎?”
“我看过他赤着上半身,腰上有个虎头刺青,刚才他们踢到武馆门口的尸块上时,我瞅见了那个虎头刺青。”
当时潘英被那场面吓得不敢说话,后来才渐渐平复情绪,开始思考。
所有尸块已经被搬到了运尸车上,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尉迟枫会在回到尸房后,在避开众人围观情况下,才对尸块进行剥衣深度尸检。
宋祁韫让尉迟枫先行确认一下死者后腰处的刺青。
尉迟枫看过之后点头:“的确有虎头刺青。”
“大大的身躯,小小的头。”
一直站在远峰武馆门口咂着山楂糖的沈惟慕,突然出了声。
“嗯?什么意思?”白开霁闻到了一股酸酸的味道,当即跟沈惟慕要山楂糖。现场太血腥令人作呕了,酸的能压住这股劲儿。
“张嘴。”
白开霁立刻听话地张嘴,沈惟慕便精准地往他嘴里投喂了一颗山楂糖。
尉迟枫在听过沈惟慕的话后,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刚才验尸的时候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摆正死者的头颅,对接其对应的躯干上的伤口,虽然是撕裂伤不平整,但在对上之后,还是明显可以看出,头颅脖颈处的伤口比躯干脖颈处的伤口小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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