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爱芦荟,可他这几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爱人了。烦起来的时候他就只想摔东西,再点支烟,用烟头烫自己。芦荟看见了会害怕,会担心,会抱着他哭,而他这个可怕的罪人竟然会觉得更烦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恐怖。恰逢沈满棣这个天真的孩童闯入他们的生活,他自然是第一时间把芦荟往外推。他不想自己这个病人哪天再发起疯来会把他与芦荟之间的感情毁得面目全非。
芦荟搬去沈满棣卧房隔间那晚,他一夜无眠,只记得芦荟从前说过:“小少爷长大了,都不和芦姐姐亲了。”
沈满棠流了多久的泪,金朝就抱着他拍了多久的背。直到化妆师敲门时,他们才匆匆分开。
化妆师本是想来随意补补妆,再顺带把服装组的戏服捎来的,可沈满棠才一会儿不见就成了一只小花猫,看得他都想哭了。
化妆师瞪了眼一旁的金朝,看他肩上蹭上的一大团粉,心知这人就是花猫脸的始作俑者。
金朝微微一笑,颇有涵养地向化妆师道歉。他确实不该挑这时候勾起沈满棠的伤心事,别说化妆师骂他,就是外头的费导一会儿看见沈满棠红肿的眼后也不会放过他的。
可他还是庆幸能早些同沈满棠说开了。要不是今天与姆妈交流了一番,他也不会知道沈满棠的心病竟已严重至此。特别是沈满棠刚刚还算不上对他敞开心扉,只是披露了他这些年生活的冰山一角,他就快被心里头的愧疚给淹没了。
“待会儿好好拍,我们在外面西点店等你。”碍于化妆师在,金朝便只是拍了拍沈满棠的背,和他交代一声便不干扰他们拍摄了。
他在沈满棠是没法自在的。因为沈满棠活脱脱就是剧本里的少爷,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只是在他面前抽了支烟就怕成这样,都让他不忍心和沈满棠深究他这些年还干了什么出格的事了。就因为他走了这几年,他一手养大的小孩就又走上了死路,若是他始终没有回来,沈满棠是不是又会在几年后的烟榻上一命呜呼?
金朝出了片场后没有立即回西点店,而是用刚刚从沈满棠手里顺来的道具给自己也点了支烟。他不习惯烟味,可好歹烟不会像酒一样让人头脑混沌,在这般压抑的午后,他生平第一次借用外物解忧。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久等啦
第114章 吃醋
夜深了,严苛的费导终于在沈满棠扇自己第四十个巴掌时大发慈悲地喊了“收工”。沈满棠抚着自己红肿的半边脸,在心中叫苦连天。他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揽下这桩活。
费导的片场纪律严肃,充满着条条框框的规定,可他本人却思维跳脱,令人捉摸不透。沈满棠本以为自己顶着一双哭红的眼会接不上戏,又或是因为难看而被费导挑剔臭骂,没想到费导盯着他哭红的眼圈,突然灵感大作,要他跪在地上扇自己耳光。
又是一段剧本里没有的戏。金朝不在,沈满棠哭诉无门,只能照做,并在心中坚定发誓自己再也不会看费导的任何一部电影了。这哪是艺术创作,这分明就是演员的血泪史。
沈满棠这会儿没发病,也用不着靠自虐来发泄,因此四十个耳光对他来说就是纯折磨。费导也没想好这段会用在哪里,又需要沈满棠提供怎样的反应,因此干脆把所有能想到的情景都设定了一遍,唯一不变的就是狠狠扇耳光的动作。
金朝候在片场外,不停掏出兜里的怀表看时间,直到指针马上就要走向第二天时,才终于听见了“收工”二字。他迫不及待地走进门,就见沈满棠捂着半边脸坐在地上,仰着头听费导教训。
“虽然我经常不按剧本拍摄,但你还是得回去把剧本吃透了,才能演出这个角色的内核。今天我们这么多人陪你耗着,一遍遍地抠细节,就是为了让你找准人物的感觉。第一天你还能仗着自己和人物有几分相似不下苦功,但后头的重场戏可就由不得你这么划水了。”
费导威胁道:“这部片子本来男主戏份就少,要是你再表现得这么差,恐怕到时候成片就真要一剪没了。”
沈满棠的半边脸颊还胀疼着,想说话嘴角都抽疼,因此只能欲哭无泪地点点头。
“回去上点药,等周日我再排你的戏份,到时候彩蝶也会来,你就趁这几天多做功课,把和她的对手戏都准备好,尤其是那场吻戏,我一定会拍的。”费导着重强调了最后半句,而后便大手一挥,潇洒地走了。
“能不能删掉吻戏”的请求刚浮到嗓子眼就又咽了下去,沈满棠看着费导矫健的步伐,根本开不了口。
金朝拨开道具师灯光师的身子,走到沈满棠面前将他扶了起来,还帮他掸了掸屁股上的灰。
“怎么一直捂着脸?谁打你了?”金朝移开沈满棠的手,下一秒便看到一个个红肿的掌印在沈满棠半边小脸上交叠,一看便知是使了多大的力才会被打成这样的。
沈满棠脸疼嘴疼,声音含糊道:“还能有谁?”这片场也就他一个演员,不是他打的难道还是鬼打的吗?
“费导打你了?”金朝的脑子也不知怎么的就搭错了筋,捧着沈满棠的脸焦急道,“他凭什么打你?你呢?你就这么站着让他打,不会反抗的吗?”
他放下手,转身就要朝费导刚刚离开的方向走去,沈满棠赶忙拉住他,好笑道:“你想岔了,是我自己打的。”
他捂着嘴角“嘶”了一声,缓了缓又道:“剧情需要,不怪费导。”
又是剧本里没有的桥段,金朝怒火中烧,押着沈满棠往外走:“别演了,我们回家,违约金我帮你赔。”
沈满棠本还觉得又苦又累,只想放弃,可有了金朝这三两语的关怀,他就又重振旗鼓了起来。他贴着金朝,忍着疼嬉皮笑脸道:“别吧,我还没和江姐姐搭上戏呢。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白挨打了。”
金朝翻了个白眼,抓着沈满棠走到街上,等到了一个隐蔽的小巷口便把沈满棠推了进去,然后用双臂将他钉在墙上。
他深吸了口气,还是不得其解道:“你不是喜欢…嗯…吗?怎么还天天惦记着江小姐?为了和她拍个戏被这么折腾也甘愿吗?”
“我喜欢什么?”沈满棠翘了翘另一边完好的嘴角,反应过来后便玩味道,“我有跟你说过我喜欢什么吗?我好像不太记得了诶。”
金朝面色不虞,也不顾沈满棠脸上的腻子,就上手狠狠扯了他没受伤的另半张脸。“你想赖账了是吧?”
沈满棠委屈巴巴地喊疼,然后在金朝松手的刹那对准他的唇用力地亲了一口。
“小心眼儿。”他特意强调着他那生硬的儿化音,洋洋得意道,“你吃醋了就直说嘛,我又不会笑话你,干嘛嗯嗯啊啊的。”
他仰着头晃了晃脑袋,爽够了才接着道:“我喜欢你,最喜欢你,只喜欢你!这下安心了吧?”
“我没那个意思……”金朝脸色好看了点,但又觉得沈满棠夸大其词,还是在作弄他。
“我没吃醋。”他郑重声明道。
“那就好。”沈满棠装模作样地捂着心口,一脸忧愁道,“刚刚费导走前还坚持要我和江姐姐拍吻戏,我还怕你会吃醋呢。既然你不生气,那我就能放心和江姐姐亲亲了。”
“你敢?我现在就把你腿打断。”金朝长长地挂下脸来,痛骂道,“喜欢一个人还去亲另一个人,这叫朝三暮四你懂不懂?”
沈满棠做作地嘟着嘴,绞着手心左右摇晃着身子道:“可我亲你你都不是很情愿呢。你要实在不愿意,我也不能逼你啊。或许亲了别人,我就能不那么喜欢你了,到时候你也能轻松了。”
金朝用眼刀杀他,然后也不顾他会疼,就一口咬上了他的唇。而沈满棠就更疯了,顶着裂开的嘴角反客为主,和金朝在小巷中激吻着。他本就对疼痛上瘾,眼下配合爱人的涎水共同服用,效果更佳。
等巷子外传来场务工人们散场的脚步声时,沈满棠才哼哼唧唧地撤离温柔乡。他退到小巷的另一侧墙边,若无其事地整了整衣服,向路人佯装自己只是在与金朝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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