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朝笑着嗯了一声,脑中回忆着上辈子侦探给他的那份资料。资料里并没有提及沈满棠是何时上的学堂,又是何时结交的常遇青。重生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他已经改变了很多事情,或许也加速了沈满棠与常遇青的相遇。不过有他在,他是定不会让沈满棠重蹈覆辙,长成个只知花天酒地的废物。他最好永远做个安琪儿,就像他们初见时那样。
不过意外总是来的这么凑巧,沈满棠本来还在因为明天上学要碰见常遇青而苦恼,便被芦荟告知傅君佩明天要带他去天津。
“去天津干嘛呀?”沈满棠看着给他收拾衣物的芦荟,不解地问道。
“小少爷,你还是等太太来再问她吧。我给你多放几件厚衣服,北方冷,你过去要是冷的话就多套几件,袜子也要穿两双。还有围巾、帽子、手套,都给你收拾好了,你到了自己记得穿,别冻着了。”芦荟喋喋不休地念叨着,生怕没给沈满棠带够衣服。
一说去天津,金朝便猜到了个大概。大抵是傅君佩的双亲性命垂危,抑或是已经去了吧,否则他母亲也不会这么大晚上着急地来给沈满棠收拾衣物。
上辈子应该就是这个时候,傅君佩的父亲傅微彰和母亲田耘芝在天津的居所里殁了。彼时金朝还是乡野顽童,自然是不知晓这些大事件的。私家侦探后来给的报告中也只将二老的离世作为傅君佩的生平背景一笔带过。金朝想,傅微彰作为前朝余孽,这命自然是捏在别人手里,只是不知这多活的大半年对他来说是福还是祸了。上次在礼查饭店听到傅明玺说他父母一切安好时他便感觉不对,一对被软禁的阶下囚恐怕不是傅君佩拿钱打点就能过得舒坦的。只是感叹傅家曾经风光无两,就连傅明玺都是慈禧太后亲自赐名,如今却落得个这般下场。
“那我可以带上元宝吗?我想元宝和我一起去。”沈满棠此刻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坐在床边天真地晃着腿,想要金朝和他一起去玩。
“小少爷,元宝可不能去。等会太太要是来了你也千万别提要带元宝。太太现在心情不好,你多陪陪她。”芦荟摇摇头叹息道。
金朝看着沈满棠投来的问询的目光,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傅家上下一直随着傅微彰升贬安迁,沈满棠怕是都没见过几面他的姥姥姥爷,自然是更难体会死亡的含义。他上前去摸摸沈满棠的头叮嘱道:“下火车前就要把厚衣服穿上知道吗?衣服扎也要忍一下,不要闹脾气。”说完又想到什么,提醒芦荟道:“姆妈,雪花膏快用完了,给少爷装盒新的吧。”
芦荟一拍脑袋:“哎对,我就说有什么东西忘了,我去找找还有没有新的。”
另一边,在傅君佩的房内传出了一阵尖锐的争执声。
沈沧进门后怒声屏退左右,将翻译后的电报摔到傅君佩面前嘲讽道:“你看你的好哥哥,可真不是一般人啊。上次带着妻儿来寻你才过去了多久?还让我给他疏通关系,你看看他现在在哪里高就?”
傅君佩刚刚得知父母去世的消息,本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如今被沈沧这么一呵斥,更是慌的连字都看不清。
沈沧不等她磨蹭,脱口而出:“段祺瑞!他投诚了段祺瑞的皖系派!你哥可真行啊,这边借口赡养二老骗亲妹子的钱,转头就把自己亲爹卖了。你说段祺瑞都把你爹的辫子军打得片甲不留了,他是怎么肯要你哥的?还是说你哥就是拿你爹娘的人头做的交易?”
傅君佩不可置信地摇头,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床上,用力擦着眼睛试图看清电报上的字。
“别看了!”沈沧一把将傅君佩推倒在床,欺身压下,“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你那一家子都不可信?他们就看你蠢,把你当摇钱树,让你把沈泓的遗产都转移光了再来向我要。这么多年你爹养军队,你哥留学,他们把家产败光后都是找谁要的钱?”
傅君佩挣扎着哀求道:“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沈沧看着身下这张美丽的面庞变得前所未有的扭曲,看着这双曾经最爱的眼睛因为他而哭得涨红,最终还是没忍心再逼问下去。他将头埋到傅君佩肩窝里,低声说道:“当年你父母让你抛弃我嫁给沈泓的时候,你也是愿意的吗?这么多年了,你凡事都听你父兄的,好像我才是那个坏人。”
沈沧的声音颤抖着,不敢抬头看傅君佩的眼睛,他将傅君佩紧紧箍在怀里,卑微地祈求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乱,我不逼你。等你父母的事解决了,我们再谈。这次我们一起去天津好吗?有我陪着,你不用怕你大哥。”
傅君佩僵硬的仿佛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干尸,她没有拒绝沈沧的拥抱,也没有回绝他的提议。她的全部力气和情感都被那封电报抽完了。此刻的她不知还能再信任谁。
第13章 一家三口
沈满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远门。早上金朝给他擦雪花膏的时候还在当心他去了北方会起皮,干脆将他抹得抹光满面的。沈满棠喜欢雪花膏香香的味道但又很抗拒油腻的肤感,每次金朝一涂多了他就抻着脖子躲,今天倒是老老实实地坐着任由金朝折腾。
“你有什么礼物想要吗?我给你买。”沈满棠睁着双清澈的大眼睛,还不知道他们这次去天津要做什么。
“你还知道给人带礼物?”金朝看他年纪小小派头挺足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当然了,”沈满棠一边伸手配合金朝穿衣服,一边说得头头是道,“二叔每次出差都会给我和姆妈买礼物,我出差也给你买。”
金朝忍俊不禁:“你这也叫出差?你出哪门子差?你是小老板吗?”
还在致力于装小大人的沈满棠霸道地坚持道:“不行,你快说,你想要什么?”
“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吧。你买的我都喜欢。”金朝也不忍心打击孩子积极性了,只是恐怕傅君佩这趟是没有心情带他购物了。
奔驰车里满满当当地塞着赵师傅、沈沧、傅君佩、沈满棠和金朝五人。当然,金朝是沈满棠硬带上的。沈满棠虽然谨记了芦荟的叮嘱,明白今天不能惹傅君佩心烦,可当金朝把他送到门口时,他还是忍不住可怜巴巴地拉着金朝的手不肯走。无奈之下,金朝只能请示太太送沈满棠到车站。
沈满棠为自己的伎俩得逞了而小小地得意了一下,又忍不住好奇地问傅君佩:“姆妈,我们去天津干嘛呀?”
“你姥姥姥爷去世了,姆妈带你回去奔丧。”
金朝暗道,果然是过世了啊。这次就连沈沧都一同去了,二老的死一定有隐情。
“啊……”沈满棠张了张嘴,这才意识到为何昨晚芦荟会欲言又止,又为何今天大家都闷闷不乐的。
“小满对姥姥姥爷还有没有印象啊?你的长命锁还是他们送的。”傅君佩搂过沈满棠的肩温柔地问道。
沈满棠犹豫着,还是诚实说道:“记不清了。”
“是姆妈不好,没带你多走动走动。”傅君佩将孩子与娘家疏远的问题归到了自己身上。然而她看似因为父母棒打鸳鸯一事心怀不满,实则这么多年来信件、汇款样样不落。反倒是傅家夫妇和傅明玺鲜少过问她的近况。
沈满棠听傅君佩语气低落,懂事地抱住傅君佩安慰道;“姆妈你别难过,你难过的话姥姥姥爷在天上看到也会不开心的。”
虽然经过昨晚与沈沧的那一段争吵后,傅君佩再也无法给自己编织父母爱她的谎言,但她听到这句话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落下。
沈沧看着相拥的母子,也顾不上外人在场,伸手便将傅君佩揽入怀中,拍着肩膀无声地安慰着。
金朝刻意地移开目光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却瞥见前头的赵师傅正在偷看后视镜。赵师傅名叫赵丰年,是沈家的司机兼沈沧的秘书,可以说沈沧日常的大小事都离不开他。他看起来也就大学毕业的年纪,稚气未脱的样子却穿着身对司机来说过分花哨的西装,显得华而不实。
沈沧余光里也瞥见不对,微微抬眼警示。金朝看着赵丰年闪躲的目光就想发笑。过分八卦老板的生活没有好处,除非他另有所图。就像现在金朝也在等着主人家们多说几句,好让他厘清傅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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