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本想推脱,成蟜对李斯道:“李大夫,劳烦你去政事堂说一声,今日的堂议推迟到下午。”
李斯拱手道:“成小君子不必担心,我这就去。”
成蟜急忙扶着韩非去包扎伤口,李斯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目,并没有立刻往政事堂而去,而是往章台宫的路寝而去。
嬴政批看文书有些疲乏,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便听寺人道:“王上,李斯舍人求见。”
嬴政道:“叫他进来。”
李斯走进来,咕咚直接跪在上,摘下官帽磕了两个头,这是请罪的礼节。
嬴政挑眉:“李斯,你这是哪出?”
李斯恭敬的道:“王上,李斯有罪!”
李斯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道:“李斯管教不严,致使门客欺压同僚,还请王上责罚。”
“罢了,”嬴政道:“嫉妒之心,人皆有之,也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左右的……韩公子伤势如何?”
李斯谢恩之后,这才站起身来,面容微动,道:“韩公子被简牍划伤了颜面,幸而成小君子爱惜人才,对韩公子十足的担心挂怀,不假他人之手,亲自领着韩公子前去包扎敷药。”
嬴政的目光一转,凝视着李斯,他心中一片了然,原来李斯请罪是假,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告诉自己,成蟜十足担心紧张韩非的伤势,成蟜与韩非的干系十足亲密。
李斯面上呵斥了门客,其实心底里多少与门客想的一样,韩非初来乍到便与李斯平起平坐,难免让他接受不了,李斯又是个聪明之人,昨日嬴政亲自出席成蟜的乔迁之宴,他看出二人的关系匪浅,因此特意来说一些暧昧的言辞,好让嬴政觉得成蟜与韩非过于亲密,从而疏远韩非。
“呵呵,”嬴政轻飘飘的笑了一声:“李斯啊李斯,你甚么都好,便是心眼子太小了。”
“王上?”李斯吃了一惊,咕咚再次跪倒在地上,叩首道:“王上,斯愚钝,不知王上所指。”
“不,你知晓。”嬴政笃定的道:“你当真以为,寡人会如同你一般小心眼子?”
嬴政这般说着,看起来大度而开明,绝对不会承认,其实心窍里果真酸溜溜的……
第87章 蟜儿柔弱不能自理
“罪臣不敢!”李斯跪在地上叩首。
嬴政日前便听晋良打小报告,说成蟜与韩非来往非常密切,还读过韩非很多文章,促膝长谈,有说不完的话,当时嬴政心中便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儿。
今儿个又听李斯提起来,心中更是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儿。
但嬴政是甚么人?他能不知李斯的那点子小心思?李斯是个政客,韩非是个名士,政客顽弄权术,名士直道事人。李斯和韩非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他就是怕自己苦心经营的那点子东西,被韩非直接抢走了,因此才背地里给韩非穿小鞋,想要旁敲侧击嬴政。
嬴政吃味儿归吃味儿,却还是理智的,幽幽的道:“李斯,你合该学学寡人,把心眼子放大一些,是也不是?”
“是是!”李斯叩首道:“王上所言甚是,李斯怎敢与王上相比?那是云泥之别,不可同年而语。”
嬴政大言不惭的道:“不过放眼望天下,多少人能有寡人如此的胸襟呢?寡人若是强求于你,也算是苛求了……罢了,今日之事,寡人便当没听见,你该忙甚么忙甚么,退下罢。”
“谢王上恩典!”李斯叩头谢恩之后,擦了擦额角上的冷汗,匆忙退出了路寝宫,这才往政事堂赶去。
嬴政等李斯退出去,食指哒哒哒的敲击着案几,寻思着方才李斯所说的情况,成蟜与韩非走得这般近,不行,那怎么行?
嬴政当即站起身来,寺人立刻过来侍奉:“王上,可是有甚么吩咐?”
嬴政道:“寡人出去散散,总是憋在路寝之中,怪闷的。”
寺人:“……???”闷?
嬴政借口出门散散,便一散散到了医官署附近,他方才听李斯说,成蟜担心韩非的伤势,亲自送韩非来到医官署包扎伤口,于是嬴政便过来看看。
嬴政在医官署外面转了三圈,这才装作偶然的模样,慢悠悠的晃入了医官署。
成蟜与韩非果然在里间,韩非的面颊受了一些伤,手掌也有点挫伤,医士眼看着他是成小君子送来的,哪里敢怠慢丝毫,立刻精心包扎起来。
成蟜担心的道:“医士,韩公子的伤势可严重?我方才看到他面颊上的伤口,还有一些简牍的小毛刺,劳烦医士帮忙清理干净。”
“请大行放心、放心!”医士再三保证:“小臣一定会尽心尽力,将韩公子的伤口清理干净。”
成蟜盯着韩非的脸面看,似乎看到了还未清理干净的竹片子毛刺,连忙道:“等等,这面好像还有点毛刺。”
他说着,小心翼翼的捧着韩非的脸面,将他面颊转向光线,照着阳光仔细看,道:“医士你看看,这是不是还有根儿毛刺?”
“成……成小君子。”韩非被他捧着脸面,浑身发僵,迎着光线的面颊竟然慢慢透红,有些许的不好意思。
韩非本就不是很擅长与人打交道,更别说被成蟜如此“亲密”的触碰了,登时有些手足无措,抿着嘴唇,不知说甚么好。
嬴政正好看到这样“亲昵”的一幕,还捧脸?寡人都不曾被蟜儿捧着面颊。
踏踏!
嬴政大步走进去,打断了医官署中和谐的场面,道:“正巧啊,诸位都在呢?”
医士大惊失色,竟然是秦王!平日里都是秦王召见他们,秦王可从没有自己来过医官署,简直是稀客!
“拜见王上——”
众人跪下来作礼,成蟜也有些奇怪,瞥斜了一眼嬴政。
医士战战兢兢的道:“不知王上前来,是有甚么吩咐?王上若是有吩咐,只管支应小臣便是。”
嬴政笑眯眯,一脸和善的道:“没有,哪里有甚么吩咐?寡人批阅文书乏了,随便散散,走着走着,便走到这里来了。”
成蟜更是奇怪了,散步?从路寝宫的内朝,散步到外朝来了?中间还隔着一个中朝呢,这得横穿多少个宫门呐?
成蟜知晓嬴政一定没说实话,下意识伸手摸向自己腰间的大傩伥子玉佩,手掌还未碰到,嬴政眼疾手快,一把握住成蟜的手掌。
成蟜:“……”
众目睽睽之下,嬴政拉着成蟜的手掌,二人险些十指相扣。
嬴政十足了解成蟜,见他伸手去摸自己的玉佩,便知晓成蟜想要读自己的心声,开顽笑,若是让成蟜读心,岂不是便知晓寡人是特意来医官署,为的便是吃味儿?这往后里还怎么树立哥哥伟岸的形象?
嬴政拉着成蟜,不愧是见惯了大风大浪之人,形态自如的道:“大行可是受伤了?怎么跑来医官署?”
成蟜赶紧把手抽回来,这大庭广众之下拉着手,实在太诡异了,回话道:“回禀王上,蟜并未有受伤,而是陪着韩公子前来医看伤势。”
嬴政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韩公子受伤了?可严重?”
韩非拱手道:“多、多谢秦王关怀,外臣……外臣无事。”
被嬴政这么一打岔,成蟜差点忘了韩非面上的毛刺,连忙道:“医士,你快给看看,这是不是还有根毛刺?”
成蟜说着,想要去捧韩非的脸面,韩非条件反射的脸红,身子微微向后躲闪。
嬴政一看,蟜儿又要去捧旁人的脸面,他眼疾手快,当即抢在成蟜之前,捧着韩非的脸面道:“寡人看看,好似还真是有根毛刺,医士你来处理一下,无比小心仔细。”
医士满口答应,动作麻利的查看,将韩非脸上的竹片子毛刺摘下来,仔细的涂上伤药。
嬴政笑得一脸温柔:“韩公子,你这面颊上的伤虽然不严重,但是若不悉心照料,恐会留下伤疤,一定要多多注意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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