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时怒极反笑,又为顾淮感到委屈:“钱?您不会指那五百块钱吧?五百块您就想买断人家十年的时间?更何况那钱也没落到顾淮身上,您明明什么都知道!”
宋清荣一下子被说得哑口无言,他第一次意识到,从前那个小小的少年,如果已经成长为一个男子汉了。
“我……我那不也是无奈之举嘛,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关那么久。”宋清荣颓然坐下,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爷爷,您没事吧?”宋知时一边焦急地询问,一边在心里暗暗责骂自己:他怎么忘了,爷爷在牢里呆了那么多年,受尽了折辱。如果当初不是他老人家费尽心思为三个孙辈谋求一份出路,自己如今还能站在这里跟他说话吗?
宋知时低着头:“对不起,我不应该跟您顶嘴。”
宋清荣舒缓了一阵,也没有那么生气了:“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你是我们宋家唯一的孙子,还能跟他一个大男人过一辈子啊?我们家欠顾淮的,我会还给他,至于你……赶紧把工作辞了,回来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
“准备结婚啊。我在狱中认识了一位朋友,他是公安系统的。他有一个孙女比你大两岁,也是高中学历。如今我已经平反,想来过不了多久他也可以官复原职,他的几位儿女都在京中很有权势,你娶了他的孙女,我们宋氏重回以前,指日可待!”宋清荣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
宋知时强忍着心里的委屈,努力为自己争取话语权:“我不结婚!我跟顾淮已经在一起了,我怎么还能结婚呢?”
宋清荣理所当然地说:“你当然可以结婚。这契兄弟本来就可以各自成家,你俩既没有结婚证也没有上族谱,算什么正儿八经的夫妻?”
宋知时还想说点什么,书房的大门已经被人推开了。
“爷爷,该喝药了。”
见来人是大姐,宋知时松了口气,他怕再说下去,真的会忍不住跟爷爷吵起来。
“爷爷,您早点休息吧。”
宋清荣无力地挥了挥手,宋知时如蒙大赦,赶紧跑了出去。
院子里,月光如水,虽然还有些凉意,但偶有的虫鸣声,还是预示着夏日的气息越来越近了。
宋知时烦闷的心情得到了疏解,此刻的他只想快点见到那个人。
这样想着,他不由加快了步伐,快速地走过连廊、却在下一个拐角直接撞到了一堵人墙。
“疼吗?”
黑暗中,一道温柔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顾淮?”
“嗯。”
“外头怪冷的,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房里迟迟等不见你,就过来瞧瞧。”
宋知时有些内疚又有点感动。
“走路也不看着点。”
“我没事,我不疼。”
“我看看。”
两人找了个亮处,坐了下来。顾淮抬起宋知时的脸,仔仔细细瞧了一番。
“好了,没受伤。”顾淮一脸正经地说。
“本来就没受伤好嘛。”宋知时一边享受这样的温柔体贴,一边笑对方小题大作。
“你跟爷爷都聊什么了?”
“我们说……”
好家伙,这是要套自己话呢。
宋知时突然醒悟过来,及时收紧口风:“爷爷没说什么,只问我愿不愿意接手家里的生意。”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顾淮挑眉:“就这点事情聊那么久?”
“是啊。”宋知时尴尬地笑了笑:“我爷爷身体才有好转,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抛下他不管,所以我可能还要住些日子。”
“我理解,如果他不想看见我,那我就回家住。”
“对不起。”宋知时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道歉。
“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错。”顾淮揉了揉宋知时的头发。
宋知时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是他们家先招惹了人家,又是给钱又是要挟的。结果就是人家丢了部队军官的身份,去了矿上从头开始,自己享受身份带来的转变,顺利入职,一路来到首都歌舞团。
更别提顾淮前世独自养大宋家唯一的后辈的恩惠。
现在好了,他们家渡过难关要过河拆桥了,这这这……
爷爷还真真是个资本家,利用人利用到这份上。
“我会说服我爷爷的!”宋知时自己给自己打气:“他总会承认我们的!”
顾淮盯着宋知时,忽得笑了起来。
顾淮的宽容和爷爷的咄咄逼人,让宋知时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作进退两难。
第一次见家长,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夜里,宋知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总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好不容易跟爷爷有了一次长谈的机会,结果差点吵起来,正事倒是半点没问。
等等,正事!!!
顾淮他亲爹的事情,哎呀,他半点没问啊!
这天之后,宋知时跟顾淮在一起的事情好像告一段落了,反正宋清荣再也没有提起过,只是一心一意养自己的身体,开度开启了养老模式。哪怕顾淮来了,他也只当没看见。
不得不说,对此情况,宋知时是松了口气的。
很快五一就到了,宋知时因为请假,错过了这次五一登台表演的机会,今年只能作为观众在台下观看几个歌舞团的联合表演。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以观众的身份,带着爱人去看队友演出。
怎么说呢,这感觉就还挺奇妙的。
“你说我们俩这算不算约会?”
“约会?”
这次不等顾淮问,宋知时就主动解释了一下什么叫约会:“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放松地两个人出来玩过。”
“嗯。对不起,我最近太忙了。”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宋知时环顾四周,像他们一样出来看演出的小夫妻小情侣还真不少,不,不能叫小情侣,要叫共同探讨革命的同志才对。这要放过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演出很快就开始了,舞台上的帷幕缓缓拉开。
第一场就是总政歌舞团芭蕾舞队带来的舞剧——《沂蒙颂》第二场。
贺敏芝刚出场,她的长相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她今天要跳的角色是女英雄英嫂。
只见她穿着一身传统红色舞蹈服,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盘在脑后,腰间系着一条蓝色暗纹的围裙,决绝的表情,配上惊艳的容颜,十分惹眼。
在舞蹈中,英嫂几次敌人被打得遍体鳞伤,哪怕昏倒在地,也始终坚贞不屈。
最后英嫂看穿了敌人的阴谋,将计就计,跳窗而出,急速上山,把敌人牢牢甩在身后,引得台下掌声雷动。
演出中途,顾淮出去了一趟,但是很快又回来了。
宋知时没在意,只以为对方出去上厕所了,继续专心致志地看着舞台上的演出。
一舞结束,饶是宋知时对贺敏芝印象不佳,也忍不住为她鼓起掌来。
古典舞队这次的节目放在了倒数第三个,报幕员说是《插秧舞》。
插秧舞?他们舞队有排过这出吗?
宋知时正好奇是什么舞蹈,一群秀丽可爱的少女们,已经赤着脚就跑上了舞台。
她们每个人都背着一个背篓,手拉着手边笑边闹,还时不时从背篓里拿出点什么,或插或甩,模仿着农忙时的动作。
这可不就是名副其实的《插秧舞》嘛?
要知道此前他们走的都是高级复古的路子,但这插秧舞,却怎么看怎么好笑。
演出结束以后,不少观众都舍不得离开,把手里的鲜花往舞台上砸,无奈之下,所有的舞蹈演员只能再次出来告别谢幕。
宋知时看着蠢蠢欲动,顾淮突然开口道:“要不要去送个花?”
宋知时感觉眼前一花,很快一簇娇嫩鲜艳的鲜花就出现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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