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絮絮叨叨,对方生气就骂两句不买了。卢栩也不在意,反正赌客多,等他哪天赢了心情好,再哄哄又能哄回来。
他今天卖完炒田螺,照例和赌客兑换碎银,不料还没兑换完,突然有两个打手模样的小混混从赌坊出来,手里端着份儿炒田螺,将空螺壳吐到卢栩身上,“就是你小子卖的煮田螺?”
卢栩看看湿了一点儿的衣服,转头看他们,“是我。”
那人又吐了一口,这次落到他裤子上,另一个人一脚踹倒了他的筐,“谁让你在这儿卖的?”
卢栩问:“这是你家地盘?”
“没错,就是爷家的!”
见他们俩撸袖子要动手,面馆老板过来,拦了拦,“他一个乡下来的小子,才进城两天,你们和个小孩子置什么气?我让他走不就是了。”
个高的一把推开老板,将他推了个趔趄,“他走不了了!”
卢栩将筐子扶正,“你们想干什么吧?收租?收保护费?还是找茬?”
俩混混乐了,“行,懂点事儿,今天赚了多少?”
卢栩:“您收多少?”
俩混混张口道:“桌上的,一半。”
卢栩笑了,“二位爷,我这大半是在别处赚的。”他数了一百文,“是我不懂规矩,请二位喝些薄酒算作道歉,如何?”
“打发要饭的呢?”个矮为首的一把将他手打开,“你打听打听在这儿要饭得交多少钱!”
卢栩直直地看着他们,将桌上的钱装进钱袋子里,弯腰从地上一文一文捡起来,再次问,“我再添一百文给二位赔罪如何?”
“不行,晚了,”矮个子朝他努努嘴,招招手,“把你钱全拿过来,以后不准到这儿卖了知道么?”
卢栩笑,他高声道:“爷,这是观阳县,您得讲王法。”
“你给不给,老子就是这儿的王法!”矮个子撸起袖子朝卢栩搡来,卢栩一错身,抓住他胳膊猛地一拉,顺势给他一个过肩摔。
看热闹的赌客们哗一下,齐刷刷闪开,那矮个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卢栩掀翻在地,肉摔到硬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不等他同伴反应过来,卢栩抱着钱袋子撒腿就往县衙方向跑,“给脸不要脸,呸!”
高个子撵着他就追,“小子别跑!”
不跑还留下挨打吗?
卢栩从看热闹的人堆里挤过去,拉过隔壁包子铺的赌客当盾牌,那些赌客直吹口哨,有拦卢栩的,有挡混混的,起哄乱喊“快追!”“快跑!”
卢栩钱还没换好,沉甸甸地揣着跑不快,眼看县衙还远,那个矮子都爬起来追了,他一个急转弯往旁边客栈钻,“罗大哥!”
他后面的两个混混一看是一身皂隶袍的罗慎,齐齐止了脚步。
第14章 被针对
罗慎刚刚就听到动静了,只是没闹到他头上闹到衙门的闲事他不愿意管,也管不过来,不想这小子竟然认得他。
他仔细辨了辨,猛地认出来,“你是卢吉家小子。”
“是我。”卢栩朝他行了个礼,“多亏罗大哥帮忙才能寻回家父。”
罗慎点点头。
卢栩也没瞎说乱攀扯,他爹和卢栩的同族兄弟一同服徭役挖渠,一起遇难,按常理,服徭役遇意外,都是就地掩埋,被大水冲走,也只是沿河随便找找,找不到就在河边做个招魂仪式算是安慰了。
也多亏罗慎族人多,他又是官差,族人见遗体没人找了,偷偷跑回观阳找罗慎哭诉,罗慎怕族人私自逃回获罪,想了想,便找了为民请命的由头,向县令求情,将观阳的劳役尸首找回来。
卢栩和颜君齐就是因此才能跟着里正去寻人,当时带头的正是罗慎。
那时兵荒马乱的,他也没和罗慎说过几乎话,多亏罗慎竟然还认得他!
卢栩不知道,他爹和罗慎族人编在一个队,他族弟年幼,卢吉惦念儿子,爱屋及乌,对他族弟甚为照顾,水冲下来还多亏卢吉推了一把他族弟才侥幸抱住树逃过一命。
他族弟当时念着要感激卢栩,只是当时卢栩伤心过度,一身的悲戚麻木,一句也没听进心里。
罗慎对他印象尚可,一来,他爹救了他族弟,一来,他记得这小子说倾家荡产也要将他爹尸首带回去安葬,是个孝子。
所以罗慎听见动静,也压根没想到会是卢栩,这小子原来这么活泼能惹事吗?
罗慎板着脸,看不出喜怒,沉声问卢栩,“你欠了赌债?”
卢栩连连摇头,“没有的事!小子葬父家里举了债,为求生计才来县里卖田螺挣个小利,这二位见我生意好,不但问我收保护费,还让我把所有钱都给他们,不许我再在县里卖了!”
那俩混混气地咬牙,“谁说不许你在县里卖了,我是说……”
卢栩:“对,他们还说他们就是观阳县的王法!好多人都听见了。”
罗慎:“……”
俩混混那个气,“罗爷您听他瞎扯,他打了我们兄弟还想跑。”
卢栩:“我好端端地卖田螺,并不认得二位,二位问我要钱,我但求息事宁人也给了,一百文不够我再添一百文,这许多人都瞧见了,是二位强要我所有钱,还要打我,我才逼不得已还手逃跑。”
卢栩说的凄然,“今日若不是遇到罗大哥,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着回家,我家中只有弱母及幼弟幼妹,我全家就指望我这点微薄营生,若我再有个长短,一家人没了依靠,怕不久就要露宿街头,甚至曝尸荒野,我敢问二位,我何处得罪了你们,你们要这样杀人?”
街上人一听,没想到卢栩这么可怜,顿时同情起来,心有不忍的也连连责备两个混混。
俩混混无语了,挨了一个老太太一拐棍,也不好还手,“我们兄弟只让他不许在赌坊外卖田螺。”
卢栩杠回去:“我又没进赌坊,赌坊外不是观阳地界吗?”
“就是,我都看见了,他在面馆卖,人家面馆都没不让卖呢。”
“宋六想打人没打着,被这小子掀了个跟头。”
罗慎沉声道:“你且在县中卖,大人治下乾坤郎朗,无人敢找你麻烦。没有当街打人更无当街收保护费的规矩,若有人再找你麻烦,你到县衙找我。”
后面他是盯着宋六和宋七说的。
两个混混悻悻拱拱手,“不知是罗爷罩着这小子,多有得罪,只要这小子别再在赌坊找客人兑钱咱们便井水不犯河水,告辞。”
卢栩迷茫:“兑钱?”
原来是因为这?!
他简直是一万个冤枉,什么跟什么?
罗慎问:“你和赌客兑银子了?”
卢栩是真冤,他哪知道赌坊还有这些规矩,老实道:“兑了,铜钱背回去太沉,我想换点散银,可我全身上下加起来就二两多,总共就兑了一两银子!”
罗慎也挺无语,“你以后要兑钱便到钱庄去,不要往赌坊去了。”
卢栩连连点头。
他保证再过赌坊绕道走!
谢过罗慎,卢栩就近的钱庄去兑钱,一两银兑一千三百文。
卢栩叹着气,揣着钱准备回家。
可惜了他的筐子。
回家他只说筐子路上坏了,元蔓娘没多想,反而兴致勃勃告诉他,三奶奶赶集生意不错,蒸了两篮包子馒头不够卖,刚刚还给他家送了一碗豆包来。
豆包可不便宜,要用红豆,还得放糖,三奶奶包的个小,一个也得卖五文钱。
卢栩挺高兴,“三奶奶什么时候在村里卖,咱们家就不用蒸了。”
元蔓娘道:“我听好像有这个打算。”
那好呀!挨着包子铺,他还缺包子吃吗?
只是他没想到,转天自己就遇到了麻烦。
卢栩站在码头笑不出来了,“我为什么不能上船?”
“你是进县里卖田螺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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