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都没有和谌修圻相处的经验,也担心刺激到谌修圻,一时不敢轻易靠近,只得离得远,温声向谌修圻解释了自己的身份。
谌修圻眉头紧锁,宋光逸介绍过他们的父母,前天宋光逸说他情况已经稳定了,要带他回家见见爸妈,可宋光逸食言了,他一夜未归,到现在也没有出现。
谌修圻虽是个手染无数鲜血的杀人机器,可实际上,现在的他忘记了死亡的意义,只是这次他有预感,宋光逸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很肯定地感知到,宋光逸就在灵堂。
他不再想听父母讲话,他只想马上见到宋光逸。
谌修圻正要转身,一张捕兽网兜头罩来,他方才想宋光逸想得太入神,竟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他被沉重的捕兽网罩在地上,十几个医务人员一拥而上,将挣扎的谌修圻死死摁在地上,主治医师拿着强效镇静剂赶来,宋氏夫妻看着拼命挣扎的谌修圻,心疼得直掉眼泪,却只能被武警拦在一旁。
主治医师单膝跪在谌修圻腰部,将谌修圻压制在腿下,谌修圻紧咬着牙关,回过头,满目血丝,针管反射出冷光,谌修圻眯了眼,一股莫名的躁怒涌上心头。
“滚!都给我滚!”
谌修圻狂躁地挣开了双手,挺起身,一脚将主治医师踹了老远,爬起身来就要往外跑,可他身上的捕兽网太过于缠人,根本扯不下来。
闻讯而来的一队武警,扑住了谌修圻身上罩着的捕兽网,狠狠将谌修圻拖倒在地,宋母捂着嘴,转过身,靠在宋父怀里嘶声痛哭。
这两个儿子面貌相同,可谁都能一眼辨认出身份,除却神态和性格,谌修圻的身形要比宋光逸瘦削,肤色也是病态的白。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四个武警将谌修圻压在身下,依旧压不住他强悍的爆发力,好几次被掀翻,其余的武警摁着地上的捕兽网。
谌修圻拖着捕兽网和十几个武警,从病房门口,爬到了楼梯口处。
“放手!放开我!”
谌修圻眯着眼,拧着擒住他双臂的武警,他的双腿也被两三个武警抱住,无计可施的谌修圻,喘着气,一口咬在了擒住他双手的武警的上臂。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谌修圻白皙的侧脸上满是血珠,无论身后的人如何踢打,拉拽,谌修圻咬紧了牙关,死活不肯松口。
背后刺痛一下,谌修圻撇过眼,主治医师已将镇静剂打入了他体内。
谌修圻强撑了十分钟,最终松了口,倒在地上,侧面满是血痕,双眼空洞地看着前方,身旁的医护人员都松了一口气,宋氏夫妻走上前,拧着毛巾给他擦脸。
擦完之后给他戴上了止咬器,遮住了大半张脸。
方才谌修圻说了两句话,就连主治医师都感到惊讶,开始佩服宋光逸的耐心和这两兄弟的感情。
宋母心疼地给他擦干净了脸,谌修圻依旧头脑清醒,趴在地上喘着气,看着被罩在捕兽网下的儿子,夫妻俩又是一阵悲泣。
“宋光逸呢?我要宋光逸,我要见他。”
谌修圻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语速很慢,血色的双眼,缓缓看向眼前的父母,宋母在谌修圻空洞的眼里,看到了祈求。
谌修圻无力的手缓慢探向宋母,武警顿时紧张起来,正要按住他的手,谌修圻就已经捏住了宋母的裙摆,“带我走,见宋光逸。”
宋母单手捂住嘴唇,眼泪珠串似落地,看向了主治医师,主治医师吩咐了一队医护人员跟上他们,这才将谌修圻带离了医院。
强效镇静剂确实厉害,坐到车上后,谌修圻再也撑不住,疲惫地倒在了宋父肩上,宋父揽着失而复得的小儿子,连这个不美好的拥抱,都晚了二十几年。
谌修圻最终闭上了眼,靠在父亲怀里睡了一路,母亲摸着他的头,明明是睡着了这么温顺的人,却能掀翻十几个武警。
强效镇静剂成功让谌修圻睡了半小时,醒来时刚好到达目的地,谌修圻直起身,把父母吓了一跳,一下地,就直直往灵堂去。
宋氏夫妻感到惊奇,谌修圻怎么可能会知道灵堂在哪儿?
而谌修圻只是嗅着宋光逸的味道寻去而已,谌修圻准确地找到了宋光逸。
他踏上台阶,缓步靠近了宋光逸的遗体,已经收拾得很体面,就像睡着了一样,谌修圻侧过身,坐在了宋光逸身边,垂着头,视线描摹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触上宋光逸冰冷的脸时,谌修圻明白了死亡。
宋光逸教会了他情感,教会了他生活,教会了他这个世界的规则,也教会了他死亡的含义。
他用自己的死亡,敲开了谌修圻心里那扇紧闭的门。
对谌修圻来说,死亡,相当于冰冷,和沉寂。
指尖无意识地在宋光逸的面庞上游弋,谌修圻嘴里念念有词,只是声音太小,太沙哑,没有人知道他说了什么,只知道他目光淡漠,神情虔诚。
一声叹息划破静谧,谌修圻收回了手,一直挺直的背,逐渐松懈,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小狗,谌修圻突然就知道了难过的滋味。
难过是苦的,死亡也是苦的。
跟来的人都站在灵堂中间,看着他们口中的精神病患者,安静地坐在宋光逸的身边。
不知道静了多久,一句轻语打破了沉默。
“哥,骗子。”
宋氏夫妻听着谌修圻的话,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而后更是看见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满是血丝的眼中滚落,滴在宋光逸的手背上。
宋光逸拼着前程,将谌修圻从地狱拉回人间,宋光逸舍了命,彻底唤醒了谌修圻作为人的感知。
宋光逸死后,谌修圻逐渐变得正常,独身扛起了宋家的大任。
不过五年,宋家的发展到达顶峰,这个曾经被视作疯子的人,卓越得让所有人惊掉了眼镜,而谌修圻却怀着另一个目的。
宋光逸的死,他不相信是意外,他不相信宋光逸是自己开车掉下山崖。
案子一直存在局子里,奈何抓不到任何线索,既然他们查不到,那他自己来。
谌修圻靠在沙发里,听着手底下的人汇报情况,敏感地抓住了一个人,他父亲的至交,而两家关系一直不错,甚至他的儿子和宋光逸还是发小。
顺着这条线,谌修圻暗中掀翻了那人的老底,心底更加确认,就是这个人,出于嫉妒和怨恨宋父,将还是婴儿的他抱到实验组织,将宋光逸害死。
确认真相后,谌修圻假意拜访,独自一身登门,坐在大堂里,和那人攀谈,透过这个人虚伪的皮相,谌修圻闻到了腐烂的气息。
一种用内到外,都烂透了的味道,让人恶心,让人只想把他狠狠捏碎。
直到傍晚,那人留谌修圻吃晚饭,谌修圻乐得接受,坐在他们全家人的餐桌上,看着他家庭美满,看着他儿孙满堂,承欢膝下,谌修圻淡定地去夹一块豆腐,可他下手太重了,豆腐被夹的粉碎。
在其他人的调笑声中,一个约莫三岁的孩子,用自己的勺子,给谌修圻舀了一块豆腐,“哥哥,用勺子就不会破啦,你看。”
谌修圻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却没有吃那块豆腐。
小孩子抱着饭碗跑上了复式房的二楼,好像去寻什么东西了。王共女申
谌修圻站起身,那人以为他要走了,假意迎上来送客,行至门前,谌修圻转过身,眼里的笑意瞬间抽离,空洞的双眼对上那人虚伪的笑。
“陈伯父,这二十几年,你过得心安理得吗?”
那人收敛了笑意,后退了三步,转身欲逃,谌修圻扯了领带,将逃窜的人锁喉套回身前,从背后捏住了那人的下颚,没等他来得及喊出声,一柄黑亮的刺刀钻入了他的口中,不过一秒,一块红肉掉落在地。
那人张着鲜血直流的嘴,想要呼救,却已经说不出话。
谌修圻半张脸上皆是点点红痕,映得他墨眉如画,肤色阴白,那人捂着嘴,惶恐地背过身,想要逃。
大堂里其他人都吓得魂飞天外,谌修圻拎住了那人的后衣领,拉到身前,随手掏出了上衣里的七把刀,“别出声,只死他一个,如果吵到我了,就送你们一人一把。”
本来,他是想杀了这个人全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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