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止住警报,荆年又追问道:“彻底销毁不留备份……又是什么意思?”
“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死亡。”
他眉头蹙得更紧,“也不必到这地步。”
“但是这样才足够消除你的疑虑对不对?”
“对不起。”荆年有些黯然,半晌,点头道,“我相信师兄。”
3号和我的关系就这么被搪塞了过去,虽然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我迷茫地抬头,今夜没有一颗星星,月亮出奇地寡白,像我漆黑胸腔里跳舞的心脏。
回了屋,隔壁鼾声依旧,薛佳佳的没心没肺有时候很令人羡慕。
他甚至还睡过了头,我们赶到永寿宫时,群臣百官已经到得差不多了,他不以为耻,反而悠闲点着人数,还顺手推了推没精打采的我:“上朝都上到寝宫里去了,这皇帝怕是病得下不了床咯。”
“应该是这样吧。”我踮起脚朝里张望,床边的帷帘将里面遮得严严实实,只垂下来一只枯槁的手,小指上套着枚龙首玉扳指,已是松松垮垮,手背乃至袖中的皮肤上,露出了可疑的斑痕。
“你说,我要是给他医好了,不也得赏我个大官当当?这些人战列的位置应该取决于官阶,我到时候应该能站最前头吧?”
“哦,提前祝你仕途顺利,所以——不回五蕴宗了?”
“那不行,属玉还在等我回去。”他贱兮兮地贫嘴,没把我逗笑,反而自己笑了起来。
屋内的人听到动静,纷纷侧目而视,薛佳佳立马轻咳一声,又恢复了高深莫测的仙者神情。
一个紧挨着站在龙床边的男人看到了他,更是俯身向帘后的皇帝禀报完,就立即过来相迎了。
此人身披铠甲,长眉入鬓,气宇轩昂,光取下放在一边的佩剑,都要好几个随从才能共同抬起,想必就是昨日夜里妃嫔们提过的大将军,也就是五蕴宗真正的委托者。
沾他的光,我和薛佳佳被赐了上座,薛佳佳落坐得心安理得,我却心里直犯膈应,毕竟昨日才被楚贵妃请去御花园喝茶,且秦四暮作为我师弟,显然是楚贵妃那边的人,如此左右逢源,显得自己很像墙头草。
顺势看向秦四暮,他本就不愿回宫,现下当然是比谁都如坐针毡,正郁闷地抠着自己衣袖上的华贵蟒纹,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注视。
我又大致扫了眼,落座的五蕴宗弟子里,没有荆年。
怪了,荆年很少会无故缺席。
正出神着,帘子后响起一个有些虚弱,但仍旧威严中年男声。“昭武,辛苦你特意寻来众位仙长替朕治疾。”
被叫到名字的昭武将军郑重道:“陛下,这位就是五蕴宗蚀艮峰的薛长老,之前太子殿下便是在他座下修习。”
“阿暮多日来受您照顾了,若是长老在宫中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朕都可以满足。”
薛长老摆手道:“不必了,本座此番前来,只为将五瘟塔带出的瘟疫消除。”
他拍拍我的肩。“识酒,去给他把把脉。”
我便遵命捻住那只枯瘦的手,看似诊脉,实则在对他进行初步扫描,总结症状。
眼睑浮肿,四肢乏力,关节肿胀,视/听力衰退、头发和牙齿脱落松动。
倒不是什么危及性命的大问题。
帘后的皇帝听完我的结论,松了一口气。“如此说来,朕有痊愈的希望了。”
“嗯。”我点头,“就是注意节制,不要再纵欲过度了。”
说白了就是肾虚。
文武百官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个个脸上像打翻了颜料盘一般,精彩纷呈,薛长老用手肘用力戳了戳我。“你缺心眼吗?也不看看场合,不是什么话都能拿上台面说的。”
末了,忙让其余弟子将我带下去,一边圆场道,“诸位见笑了,劣徒医术还需精进。”
“还没说完呢。”我挣开来拉扯的弟子。“肾虚并不致死,所以我也不知道,皇上之前是怎么死的。”
昭武将军听完,大惊失色,问道:“此话怎讲?”
我便将皇帝的手背过来,完整展示出上面的斑痕,雾状,深紫红色。“这是尸斑,血液静止沉积的产物,通常会随着死亡时间增长,而扩大加深,所以我认为,他是已死之人,只不过被人用某种方式强行续了命。”
赋予生命么……我首先想到了偃师。
但,这不是科学能解释的东西,我没法细说,昭武将军却激动道:“定然是那个妖女干的,她在陛下身边,一直图谋不轨。”
帘后突然响起清脆的女子笑声。
“昭武将军,无凭无据的污蔑,本宫可不会认。”
是楚贵妃,想不到床上并不只有一人。
宫女将帘子拉开。
我得以见到这位久病卧床的皇帝。
他比我想象地更憔悴,双眼无神,面色暗沉,要坐起身会很吃力,他却仍旧拒绝了宫女的搀扶,固执地倚靠在楚贵妃的腿上,像溺水者抱住唯一的浮木。
平心而论,君主沉溺女色的姿态并不雅观,但他昏昏沉沉,两眼昏花,完全不在意被臣子们看到这不堪的一面,甚至有还越攀越紧了。楚贵妃姿态却依然端正,甚至连发冠上的珠钗都未乱掉半分,她仔细替皇帝理了理衣服,从容而优雅。
台下群臣虽心有不满,但习以为常,且碍于楚贵妃受宠,并不敢说什么,唯有同样身为皇上心腹的昭武将军,眼里的愤懑呼之欲出。
不过,全然没有半点怒其不争、耽于女色的意思,他的敌意,似乎只针对楚贵妃。
男女之事,明明为两方参与。
也难怪说将军对偃师偏见颇深。
但他到底没料到后宫女眷会出现在朝堂,一时愣住,到了喉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楚贵妃莞尔一笑,对众人道:“还愣着做什么,想必诸位也不是空手来的,有什么事,照常禀报即可。”
第71章 必要时女装
“娘娘,陛下的病情不容再耽搁,您还是配合薛长老的治疗为妙。”昭武将军也毫不退让,与其针锋相对。
秦三楚只轻声询问膝上缠得比藤蔓还紧的男人,“那陛下自己感觉如何呢?”
皇帝痴痴望着她,语调中威严丧失殆尽,轻飘飘的像秋风落叶。“朕当然没病,只是倦了,休息两日就无碍,爱妃别担心。”
“皇上勤政为民,难免劳累了身子,臣妾看在眼里,疼在心中,愿为皇上分忧。”
她这番话捧得皇帝龙颜大悦,不再提诊病,立即坐起身,命令众人上奏,汇报近来城中民情。
昭武将军愤懑地一甩袖子,对下面的文官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携着奏折上前道:“陛下,舂都毗邻的几座都城正为了争夺领地而交火,虽说这些小城都不成气候,我们并没必要掺和,但近日频频有他城难民流入舂都境内,在边境造成了许多骚乱,百姓怨声载道,难民问题亟待解决。”
“那诸位爱卿有何对策?”
昭武将军顺势答道:“臣以为,此事应当斩草除根,皇上只需一旨令下,我将带兵讨伐邻城,他们鹬蚌相争,赢得战役对我们来说不过是探囊取物,今后他们的土地和人,都将属于舂都,既然同为舂都百姓,便可免去争斗,其乐融融。”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人就是一唱一和,准备向皇帝揽功呢。
皇帝的神智还没从温柔乡里完全醒来,摁着太阳穴,似在努力思考他的话。
这时,楚贵妃第二次笑了,第一次还用手绢遮挡,这次则不再掩饰眼里的鄙夷。
昭武将军竭力压住怒火,问道:“娘娘笑什么?”
“我只是佩服将军眼光长远。”秦三楚悠悠道,“长远到直接跳过战役,进入了战后。”
“娘娘莫要含沙射影,有话直说便是。”
“我是说,一场战役,伤亡最多的,就属被迫卷入战争又手无寸铁的边境百姓了。将军说的不错,战役结束,百姓们确实能冰释前嫌相聚一堂,但,饱经战乱之苦的人,和享受胜利果实的人,从来都不是同一批,前者早就化成了边境沙场上的累累骸骨,哪能见到黎明的曙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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