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戚柏没有结论。
后悔的情绪只会让人越发痛苦,他多数时候更愿意忘记过去,往前看。
风思留愣了许久后。
她意识到,其实一直以来,戚柏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不是因为他真的不怕死,而是他已经确认自己活不久罢了。
风思留吸了吸鼻子,忽然快步走到戚柏跟前,半蹲着身子向前倾,好像想要抱一抱他。
“别啊,我又不是真的明天就要死。”
最后戚柏还是不情不愿地被她抱住。
却在不经意时,和陆谴对视上了。
戚柏很奇怪地看着陆谴,因为他发现,对方的眼里没有像风思留一样的心疼、可怜、难过。
“六六,你好没良心啊,你不同情我吗?”
现在的陆谴,已经对戚柏这种随时随地插科打诨的性格习以为常了。
那双看不透的金色瞳孔看着戚柏,却答非所问:“所以你才想要神明眼。”
神明眼和御神封一样,是传说中上古文明的先哲制造出来,用以与神灵互通的祭品。
仔细说起来,神明眼的作用并不算大,没有御神封那种重塑肉身的强大力量,它能做的只是占卜。
陆谴此前只是计划着帮戚柏拿到神明眼,却并不关心戚柏为什么想要。
“他们说,神明眼可以看到过去的一切。”
戚柏并不否认,接了陆谴的话,说道,“我想知道我的族群去哪儿了。是真的灭亡了,还是离开了五大星系。我未必会去找他们,但我总得知道自己的血脉来自哪里。”
戚柏年纪不大,也就是说,如果他的族群真的灭亡,差不多就是这个世纪的事。
可翻遍星际历史,以及过去的新闻报道,戚柏找不到有关血脉族群灭亡的消息。
他总认为这事情是有蹊跷的。
风思留一拍大腿,道:“对,得去找神明眼。也许我们能找到你的族群,那你腺体移植的事就有希望了!”
她的声音太过高亢,震得戚柏耳朵发麻。
他轻轻推开风思留,还没说上话,就被风思留抓住了手。
“听着,七百。我不管你究竟给自己做了多么灰心丧气的心理建设,从今天开始,都不能这么悲观。你想,以前你总在做噩梦,可六千出现以后,你也能舒服地睡上一觉。说明一切都会变好的,你说是不是?”
“……”戚柏最怕她这种突如其来的鼓舞士气,干巴巴地说,“是,吧。”
“当然是的!”
风思留又猛地一眼盯在陆谴身上,问他,“六千啊,你会好好照顾七百的,对吧?”
陆谴被她看得眉梢一抖。
他几乎可以读懂风思留话里未尽的意思——
虽然你已经知道戚柏喜欢你了,但不管你是什么想法都不许表现出来。他是个要死的人,你得给我忍着!
陆谴不自觉地抬手扶额,他发现觉得自己活了那么久,这好像是第一次有种犯了错的心虚感。
因为在风思留说这句话以前,他其实是有想过,是否需要和戚柏保持一些距离。
他的信息素或许能对戚柏起到一些安抚作用,但毕竟不是长久之策,而且时间久了,会对戚柏产生不可逆的影响。
陆谴的精神力可以帮助戚柏疏通神经毒素,但这也不是根治的办法。
只要戚柏没有腺体,就会反复地病发。
难道他要照顾戚柏一生吗?
当陆谴问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却意外发现……
他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或许是因为,戚柏的一生,对他而言也不算太长。如果迫不得已需要那样做,也无非就像过去将林偕恩带在身边一样,并不困难。
而在考虑这些种种问题的时候,陆谴没有把戚柏喜欢他这件事,当作一个阻碍因素。
陆谴无法对任何人说出口的一个秘密是,他从见到戚柏的第一眼,就预感戚柏会喜欢他。
陆谴过去不是先知,如今也不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这也致使他至今仍然留在了七百身边。
他对戚柏无意识的纵容,甚至来自于某种类似偿还的心情。
究竟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答应戚柏游寻,许诺戚柏要帮他,定下了要陪戚柏找到神明眼的约定,这些对陆谴而言都是不难的事,所以他也不去追根溯源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对戚柏。
在今天以前,陆谴一直认为,找到神明眼以后他会离开戚柏。再经历漫长的岁月,将这一段短暂的生活忘记。
其实陆谴早已经忘记了很多,他活了上万年,有时甚至睡上成百上千年,所有的白天黑夜都只是他广袤无垠的荒漠里非常细微的一粒沙。
他只能不断忘记,才好继续活下去。
…
风思留发现陆谴好像在出神,想喊他一声。
结果被戚柏按住了手。
趁着陆谴还没有理会他们的时候,戚柏把风思留拖到阳台处,谨慎地关上隔断,问她:“四六,你是不是和他说了什么?”
戚柏并不是完全没心没肺。
风思留会出现在这里,说明她是来找陆谴有话说的。
可她和陆谴能说什么呢?
“……好吧,我承认我说漏嘴了。”风思留有些惭愧,“别担心,六千靠谱着呢,他不会把你踹下床的。更何况——”
“更何况我现在是个将死之人,他更不会拒绝我的任何无理要求。”
戚柏冷冰冰打断她,他们之间的气势忽然颠倒了,这下变成戚柏责问风思留,“你怎么能用这件事要挟他?”
顿了顿,戚柏又换了个说法:“我怎么能这么要挟他。”
六千人好,但不代表他可以这样放肆地索取。
如果风思留没有说漏嘴,那大家相安无事也就罢了。
可现在六千知道他的心思,还得迁就着他,那不就成了变相地拿命威逼良家男下海了吗?
风思留明白他的意思:“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我不是怪你。”戚柏揉了揉眉心,忽然说,“完了,我好像有点害怕。”
“你怕什么?”
“不知道,好像怕他拒绝,又怕他不拒绝。”
“……是我的错,现在无论他给出什么反应,大概都不能算一种出于本心的决定。”
风思留叹了声气,始料未及的波折使今晚变得格外漫长。
就在这时,隔断的玻璃门被轻轻敲响,陆谴正站在那一边,看着戚柏。
“快。”戚柏压着嗓子对风思留说。
风思留:“啊??快什么?”
戚柏:“快扶我一下,我怕……他是不是要来拒绝我了。”
如果真的拒绝了,那可太惨了。
他就是没命也没爱的可怜虫。
然而陆谴没给他演苦情剧的时间。
门被轻轻推开,陆谴并不是来拒绝或接受的,他只是递给戚柏一件外套,说:“穿上。”
戚柏接过外套,乖乖地披在身上,突然的温暖反而让他打了个哆嗦。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抽,问了句:“你怕不怕我死在你床上啊?”
风思留在一旁听见,差点心梗——
这臭小子说什么胡话!
然而陆谴却表现得很淡然:“不怕。”
“哦。”戚柏点点头,“那你今晚还是给我留个床位吧。”
说话的时候,他一次都没有看陆谴。
就像他刚才跟风思留说的,他不该这样要挟六千。
现在六千知道他喜欢他了,他的一切行为在六千看来都是有目的的了。
可戚柏还是这么说出了口。
仗着自己是个将死之人,他要六千不能拒绝。
风思留无声叹气。
-
戚柏那样说了,无论出于何种原由,陆谴自然都不可能拒绝。
到了半夜,始终放心不下的风思留终于交代完最后一句话,离开了他们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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