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总归是喜庆的,客人们推杯置盏,相互分享这份喜悦。
这一窗之隔,竟像是两个世界。
内里的一切纷扰繁华都与外界无关。季启铭立在那里,依旧是一个人。
身形单薄,犹如初见之时。
“季启铭。”
付璟不由喊出了名字。
眼前人身体一顿,继而转过头来。瞧见他后露出笑,顺手熄灭了烟蒂。
付璟走进去:“你怎么出来了?”
季启铭:“你不在。”
轻描淡写一句回应。而付璟这才后知后觉,尽管他以为在场人都是朋友。但对季启铭而言,或许只有他才被划为内。
今天小马婚礼他挺高兴的,几乎是满场跑,没有太顾及到季启铭。
“抱歉。”他走近人身旁。
露台望出去便是偌大的林园。他瞧着底下树叶摩挲:“沈烨他们走了。等其他客人吃完饭,我们收拾收拾就回去。”
付璟踌躇片刻,问:“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因为我晾着你了?还是因为沈烨他们?”
他早知道双方看不对付。但一边是恋人,一边是朋友。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也没想到他们会来。反正都走了,你别不高兴了。”
季启铭双臂倚在围栏上。肩膀撞在一起,漆如鸦羽的眸子注视而来。
“不是。”
付璟一愣。
不起因为这个?
他想了想,回忆餐桌上的谈话:“那是不是因为……他们叫你嫂子?你要不喜欢,以后我就不让他们叫了。”
这个称呼是小马起头的,叫了大半年。他起初也不情不愿,后来倒是听顺耳了。
“现在”的季启铭,或许还不习惯。
闻言,季启铭沉默片刻。手下移。
当腕部传来那冰凉的体温,付璟仍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我不在乎其他人怎么叫,也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季启铭垂着眼帘,“但今天,我意识到一件事。”
付璟:“什、什么?”
季启铭:“我的确经验不足。”
“怎、怎么会。”付璟讪笑,“你可是季启铭,什么事你预料不到?”
季启铭抬眼望来,眼眸微弯:“璟哥哥是在装傻吗。”
付璟立即闭上了嘴。
“我很担心,硬来你会害怕。所以想要循序渐进,等你做好心理准备。”
“但现在……有些等不了了。”
付璟下意识后退,但手腕被牵住,动弹不得。
肩膀紧贴着肩膀,腕部力道加大几分。刘海些微盖住如墨的眼眸,透出目不转睛的暗光。
“今天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明明是询问,态度却不容拒绝。
付璟不清楚,对方抓着自己的手腕,是否能听见那骤然加快的脉搏。
他喉结微动,咽下了唾沫。
.
为免父母难堪,他回来以后跟季启铭是分开住的。
他住家里,季启铭则住在外边的酒店。
这一起回去的意思,是让他一起回酒店?
那回去以后又会发生什么。
付璟不敢往细处想。回酒席以后木然往嘴里灌水。
“哥?那是白酒!”
刺激的辛辣划过喉腔,付璟顿时呛得咳嗽。
完、完了。
然后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大脑就变得昏昏沉沉。眼里看一切都成了虚影。
就连小马过来推搡自己,都好像看成了两个小马。
“你、你怎么成双胞胎了?”
付璟口齿不清,手指在半空虚化几下,似乎想要抓住人。结果究竟谁也没抓住,便砰地一声趴倒在了桌面。
呼呼大睡。
新郎新娘是主角,付父付母还要招待客人,看着醉倒的儿子发愁。只能拜托季启铭先送人回去。
坐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搀扶付璟上了副驾驶,小马大着舌头道:“麻、麻烦你了啊,嫂子。”
说完便不敢多待似的,立马溜走。
季启铭倒也没在意,垂头看向眼前人。
面色潮红,犹如一滩软泥瘫在座椅上。坐没坐相,衣衫凌乱。那贴在西装胸前的百合花早已不知去向。
他伸出手,指尖贴向男人发热的脸颊。许是觉得舒坦,脸颊往这边蹭了蹭。
看这副模样,回去估计也只能闷头大睡了。
季启铭:“……你是故意的吗,璟哥哥。”
没有得到回应。
副驾驶上的人闭着眼,睡得安详。
季启铭轻叹一口气,认命去给人系安全带。
身子刚覆过去,还未扯上皮带,就被人勾住了手臂。他不由一顿,低头下看。
身下人也不知醒没醒,眼皮轻微颤动着。勾着他的手,额头靠向他裸露的手背。
灼热的烫度传来,指尖不时贴过柔软的面颊。
季启铭沉默了一会儿,问:“舒服吗。”
大约是挺舒服的。
没有凉水那般刺激,偏低的体温恰好适宜。带给混沌昏沉的大脑一丝清明。
付璟嘿嘿笑了一下,似是梦呓:“舒、舒服。”
季启铭眼神暗下,俯下身子:“想要更舒服吗。”
更舒服?
付璟朦胧睁开了眼,但又没完全睁开。眼皮太沉,很快闭了回去。
一道冰凉往衣领内侧探去。他抖了抖,激起鸡皮疙瘩。
但因靠近的气味太过熟悉,他并没有反抗。
领带松了,衣领扣子解开,呼吸顿时畅快许多。
西装虽然好看,但穿起来终究有些束手束脚。付璟巴不得把全身衣服都脱掉,然后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滚一圈。
这里、是在车厢?
稍一动作,手肘就会碰上窗槛,膝盖撞上仪表台。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吱呀一声,靠背貌似往后倒去。他随之往后倾倒了身子。
唇边贴来热度。他张开嘴,下意识回应。
由于大脑昏沉的缘故,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但他又能隐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直到热度暂时远离,付璟强撑着抬起眼皮。
“季……启铭。”
口齿不清念出身上人的名字。
黑发青年压在他身上,垂眼看着他。向来阴冷的漆色双眸如今也染上了热度。
车内光线太暗,付璟不确定是否自己看错。只觉眼前人冷白的肤色,似乎也嫣红了几分。
他抬起手,抚上那人脸颊:“你、你也喝醉了吗。”
“还是、又发烧了?”
像是为了确认温度,他努力支起身子,额头贴近过去。
然后低笑几声。
“哈、哈哈。”他扯着嘴角,“好像是我比较烫。”
扑鼻而来的酒气。
这让季启铭终于清醒过来,一手揽住付璟的腰际。
炙热的呼吸,交缠的体温,弥漫空中的酒气。在这狭窄逼仄的空间融合,仿佛要就此升至沸点。
付璟打着酒嗝,指尖描摹眼前人脸庞的轮廓:“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真好看。”
“尤、尤其是这颗痣,嗝。”指腹停留在了眼尾。
“你很讨厌别人夸你漂亮,可你真的很……”付璟甩了甩头,“不,你是美。”
甚至用“漂亮”这个词都些微显得俗气。
面部线条柔和,容貌甚至比许多女子还要阴美。
鼻梁高挺,丹凤眼狭长,嘴唇微薄,以及眼角的这一枚泪痣。多一分则显媚俗,少一分则显寡淡。
生于阴暗的古堡,带着淡笑,眼底满是疏离。
“我想要亲、亲一下。”
酒醉的人不懂得控制力度。付璟几乎是撞上去,终于吻上觊觎已久的眼尾。
季启铭不由闭了下眼。
灼烫的热度自眼角传来,带着些微湿意。
少顷,付璟分开,露出得逞的傻笑。
季启铭似是叹息:“……璟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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