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察觉到视线,对方抬眼看过来。
司机心下一惊,正要为自己不礼貌的打量道歉,却见那人朝他笑了一下。大概是勉强挤出的笑容,略显灰暗。
司机顿时心下不忍。
车在宅邸门前停住。恭候已久的仆从过来开门。季启铭率先下了车。
付璟正要自己开门下去,忽然听见司机朝他搭话:“小伙子。”
付璟:“?”
司机:“我不知道你跟家主什么关系。但他……唉,你千万别惹他生气。我们这些普通人犯不着跟家主计较。”
付璟不知该如何回话。
季启铭,果然成了从前的季启铭。
如果是他刚穿来那会儿,看见一人气势汹汹地要找大反派麻烦,估计也会这么劝说吧。
随随便便就能把人装水泥桶填江的恶魔。天大的委屈,也犯不着跟小命过不去。
……恶魔?
他抓了下头发。
自己怎么也学上唐觉晓的口癖了。
进入大宅,仆从接过季启铭脱下的大衣。付璟才注意到对方手腕受了伤,缠了一圈绷带。不禁一愣。
什么时候受的伤?伤得重不重?
当这些话下意识从脑海里蹦出。他忽然反应过来。
现在好像不该他担心季启铭。
“吃过饭了吗。”
忽然听见一句问话。
付璟抬眼,见是季启铭在问他。对方不知何时停下脚步。脱下外套后,身上是一件剪裁得当的白衬衫。
付璟:“我,我不饿。”
“我饿了。”季启铭眼眸微弯,“陪我吃饭吧。”
现在是吃饭的时候吗。
付璟哑然。
他预想过无数开头,却没想到会是如此平静地展开。
他与季启铭之间,似乎不会像主角攻受那般撕心裂肺。
稀里糊涂吃上了饭。饭厅很大,桌长足足十米。而所用的部分不过是其中一角。
桌面铺了洁净的白布,白布之上是丰富的晚餐。十分适合这华贵装潢的西式餐点。
佣人们呈完餐品后都下去了。
这是季启铭的习惯,不喜欢被人打扰。
付璟看着桌前眼花缭乱的食物,往嘴里塞了一口。大概是暴晒一天的缘故,并没什么食欲,放下刀叉。
“不合胃口?”
男音自身侧响起。
付璟抬起头,见人并未看他。切下一块牛排往嘴里送去。
“……我不是来跟你吃饭的。”
付璟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视线重新回到桌面,五指紧紧攥着。
“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季启铭:“什么解释。”
什么解释?
付璟深吸一口气,竭力按耐心中的郁气。
“你之前都是在演戏吗。你说的那些话……还有为我做的一切。”
季启铭停下刀叉。
“原来你来找我,就是问这个。”
他用纸擦了擦嘴角。
“我说过了,我只是需要一个藏身的地方。”
“我不要这种回答!”付璟音量大上几分,“直接回答我,你是不是在演戏?从头到尾你的失忆都是装的?告白也是假的!?”
餐厅空旷,一时只听得见付璟这带着质控的诘问。
“不是。”
良久,他听见回应。
“我当时的确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这是付璟最想要的回答。他立马道:“失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吧?”
季启铭:“记得。”
付璟:“那——”
“这毫无意义。”季启铭道,“你该不会以为失忆状况下的人,他的人格是完善的吧?”
付璟:“什、什么?”
“意思就是,”季启铭脸上挂着一如往常的笑,耐心解释。
“人失忆之后,通常会对见到的第一个人产生依赖。也就是所谓的雏鸟情节。那个人那么依赖你,不过是因为这点。”
雏鸟情节?
付璟张了张口,忽觉喉咙有些干涩。
他当然想过这点。也是因为这点,才没有立即答应付铭的告白。
他没有想清楚,对方也没有想清楚。他当时是这么以为的。
所以才会想用时间去证明。结果后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故,他根本无力阻止。
直到今天。
付铭不在了。现在在他眼前的,是季启铭。
“只是雏鸟情节?”
半天,付璟才听见自己嗓子里卡出一句话。
“因为这点,车祸的时候会不顾生命危险救人?”
“这点我也考虑了很久。”
季启铭微笑作出回答:“我想,是如果你死了,就没人再会帮‘他’。只是基于自身利益的判断。”
由于情绪激动,付璟并没注意到这句话的诡异之处。
“那、那你为什么之后还要回来!”
“时机未到。有一个人能帮自己藏身,并且不会背叛自己。”
付璟猛地站起身,椅角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
“那为什么要帮我爸妈。季华强找上门的时候,送他们出去旅游!?”
“他们只会添乱。”季启铭语气没有分毫变化,“我不想计划被影响。”
付璟再也说不出一句。
时光仿佛再回到那日公寓。付铭忽然成了高高在上的季启铭,眼神晦暗,神情凉薄。
利用完了他,头也不回地将他扔下。
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付璟缓缓垂首。
到底是为什么,还要专门来听一次这些刺耳的话。
或许他心底深处还怀着希冀,认为两人之间不过是产生误解。
只要解释清楚,只要解释清楚……
他也终究是清楚了。
季启铭并不喜欢他。
正如对方所说。那些令他产生好感的行为不过是出自雏鸟情节,以及一切基于自身利益的判断。
其实也不算毫无预料。现在终于能够明明白白地分开,多好。
他这回也绝不会像上次那样。在这人面前跪趴下,被那高高在上的眼神注视,再甩下一张银行卡。毫无尊严。
这一次,绝对不会。
心底明明这么想着,生理盐水却控制不住渗了出来。他拼命吸着鼻子控制泪水,却完全不抵用。
只能尽力埋着头,不想让对方注意到自己的异常。
“……好,我问完了。我走了。”
这是竭尽全力挤出的话语。
他往后趔趄了一步,打算转身。
手腕却被一把抓住。
“你哭了?”
语气中带着些许困惑。
付璟只想在心底低骂一句。竟然还是被发现了。
他袖口胡乱抹了下眼:“没、没有!是洋葱。”
然而那人并未松开他的手。反而站起身,强硬拽开他另一只擦泪的手臂。
付璟明明不想被人看见。却被迫展开双臂,露出脸庞。
他竭力地要挣脱,忽觉一道冰凉覆上脸庞。
那熟悉的,犹如冷血动物一般的触感。
季启铭的手依然很冷。餐厅悬着灯,衬得那一双如墨的丹凤眼愈显幽深。
而在这双眼瞳的眼底,映着付璟略显惊慌的脸庞。由于刚哭过,眼睛雾蒙蒙的。浅色双瞳像是阳光招摇下的玻璃,流光溢彩。
“很早以前我就这么觉得了。”
季启铭指腹力道轻柔,像是在触碰最心爱的情人。
“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尤其是哭的时候。”
听见这句,付璟不可置信一般,连眼泪都止住了。
“嗯,你刚才的意思是喜欢我?”
对方眼帘半阖,半掩漆黑的瞳孔。
“那要不要留下来。”
.
这是什么话。
他大脑宕机。
季启铭拒绝承认以往的一切,然后又说他的哭的样子好看,问他要不要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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