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中的确包含歉意。
薛慈选择斩断错误的起源,而澄一白只是被他斩断舍弃的其中之一。
澄一白却突然开始慌乱起来。
他看不见薛慈垂眸的神情,却发现从他身上涌出的无边孤寂情绪,像是要将小少爷单薄的身形俱都吞没其中。这并非澄一白本意,他无比懊恼,自己似乎提出了一个难以解答,很不应该的问题。他结结巴巴地安慰薛慈,然后舌根微微发涩,泛上来一点苦意。
澄一白喉结滚动着,像其中塞着什么东西一样,让他的发言艰涩无比起来。
“别再想了。”
澄一白说:“薛慈。我答应你。”
·
最后自然是比赛完,人员解散。
希光作为京市最顶尖车队的队长,一向具有容人大量。换平时,他这会碰到两个特别天才的车手,早跑过去试探一下能否收编入队了。
但此时的薛慈太过沉默冷淡,身边还守着个谢问寒,希光再不知情识趣,也不会挑选这个时机上去触霉头。
至于澄一白……他那一幅落魄失神模样,就算是和他说什么,恐怕也听不进心里。
只好眼睁睁看着两个人才流失,长吁短叹。
澄一白纵然再失神,也没忘了他的责任中,还包含着把带来的薛慈两人送回去。
不过理所应当的,被拒绝了。
毕竟他们刚才所达成的协议,使现在的他和薛慈实在不合适进行最后一段时间的相处,薛慈的拒绝在情理之中。
饶是如此,澄一白也将这个责任托付给希光,让他帮忙。便又听见谢问寒冷淡地抬起眼说:“不必,我安排人来接了。”
澄一白定定看他一眼。缓了缓才笑道:“很考虑得当。”
“那就麻烦你了。”
澄一白说完,也上车离开。
谢问寒偷偷瞥薛慈一眼。
薛慈似乎在想些什么,他面上神色从容平淡,和平时无异,只谢问寒一眼看出他在出神。但是薛慈没反对他的话,他便也跟着沉默,不发一言。等先前便安排布置在山下等候的车到达,才率先让薛慈进去。
薛小少爷才反应过来,借着月色看他一眼。
“谢谢。”薛慈说。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相当安静。
薛慈彻底拒绝了澄一白,但谢问寒却不似想象中那样高兴。
他无数次回忆着那时的画面,莫名想到,薛慈这样不假辞色的严厉拒绝。是否是因为澄一白不遮掩的心思,让他难以接受?
……薛慈是不是,不接受同性恋情?
又想起薛慈先前鼓励过他的话,谢问寒又默默改成:不是不接受同性恋情,只是不接受其他人对他的同性恋情。
幸好自己掩饰的很好。
第48章 公司
澄一白遵循了那个赌约。
华大芯片系的课堂上再没出现这位不速之客,薛慈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倒是谢问寒来的比之前频繁许多——他修完了金融专业所有学分,上满课时,只差最后的考试实验分就能拿到最高级别奖学金。有相当多的时间可以用在芯片专业的学习上。
要不是芯片系到底地位特殊,从没有接纳攻读双学位学生的特例,要不然今年始,大概会正式多出一名新生了。
光是从专业水平上来看,谢问寒绝不落后于芯片系的平均水准,甚至可以说是极为拔尖的——毕竟他有芯片系专业第一的学神作为“老师”,自身天赋也极为出色。除去没有导师和实验室接纳外,几乎无短处可言。就算是毕业后想从事相关研究,也能拿出相符合的能力,只需再夺几项奖项,便能运营出份完美履历。
属于春季的料峭与湿润一并过去,高悬金乌带来的是沉闷燥热。在夏季正式来临之前,各系华大学子们开始了这学年的最后一次测试。
对大多数系新生而言,期末的到来更似挑战,熬夜苦读,不求高分只求及格算不上什么新鲜事,但最大的压力,也不过是来源于明年的补考或重修,对芯片系新生而言,就不是如此简单了。
要是有两门以上挂科,就面临着被劝退和转系,芯片系感人的毕业率就是这么被一层层筛选下来的。而能坚持到现在的新生,对芯片专业都拥有着极浓厚的兴趣,当然不会甘心被这样淘汰。
平时的不松懈,再加上临阵磨刀的通宵夜读。偶尔还会有人弄点“玄学”元素保佑,拜文曲星的不少,还有许多拜起了本系的薛学神……
漫长的三天考试终于捱过。
除去理论课的卷面折磨,这次芯片系还新添了实操课程,让新生们运用工业芯片,将它安装在巨型器械内运转。试题不算难,不少学子都低空飞过,很是庆幸。
而全系的满分只有一个。
自然也是薛慈。
这个分数也不出人预料外,薛学神又以相当夸张的分数占据了全系第一的位置,和其他系专业第一被镶嵌在华大的布告栏上,每天流动播放。而薛慈的位置旁侧,便是金融系新生里的专业第一。谢问寒黑发黑眸,神色冷淡地望着镜头。
两人的位置紧捱着,注视着过往的行人。
其实看到布告栏的学子实在很少,因为在考试结束后,华大学子们率先迎来了最期盼的时候。
——长假到来了。
方老实验室中的全部项目俱都完成,这位老先生也的确有心给薛慈放放假。
在方老看来,小弟子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闷。薛慈从十几岁的时候沉在实验室做研究,当时能耐的下性子,是成熟有定性,生来天赋出众。但几年俱都如此,长到十八岁也没什么私人娱乐爱好,就让方老觉得有些忧虑,还有点愧疚这小孩了。
他把薛慈当成衣钵传人,悉心教导,倒也让这小孩付出太多,错过许多乐趣。
而今年,薛慈成年后的第一个长假。方教授如何都不肯再留薛慈在实验室,而是近乎强势地把他“赶”回去,享受一下自由时光。
对薛慈而言,“自由”没能享受到,倒是没理由再留在京市了。于轮番电话轰炸下,最终薛慈只能在假期开始后回到洲城——
最繁华的不夜之城。
再一夜阖眼醒来,眼前不是京市公寓内自己亲手布置的装潢,而是在薛邸中,薛慈住了十几年的那间主卧。
窗帘垂拢,遮住了大片的阳光,只偶尔露出一隙光芒。薛慈起身,足踝踩在温凉地板上,他拉开帘子,站在玻璃露台前。外面的景致漂亮,只是原本的草地被铲除,变为了大片的玫瑰花园,精致娇贵的花被照料的极好,以至于能在这个时节依旧含羞待放,向它们的小主人无比献媚。
薛慈的确很久没回洲城。
但他的房间依旧被佣人悉心打理,每日保养,维持着最初模样。而窗前能看到的景象,也换成了小少爷最“喜欢”的玫瑰。
大概是纪管家吩咐下去的。
薛慈想。
他起身没多久,房间外传来佣人敲门询问的声响。薛慈让他们进来清理,自己先去了楼下。
……结果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薛浮坐在餐桌前,合上了手上的厚重书籍,随手摆放在一边,透过装着鲜花的透明玻璃瓶底部,可以看清那本书上的烫金字体。
是专门为薛大少定制的书籍资料。
薛浮在看到薛慈的瞬间,眉梢便微微扬起,笑意溢于言表,温和地喊他:“阿慈。怎么就醒了?”
“你昨晚回来得晚,在飞机上应该也没休息好。”平日对旁人不假辞色,冷戾疾行的薛大少爷,偏偏在自己的弟弟眼前向来温声软语,用哄小孩般的语气对薛慈道:“再回去睡会?等会哥哥喊你。”
薛慈顿了顿道:“不用了,现在精神很好。”他的目光掠过薛浮,还是抵达于坐于桌首,气势威严地让人难以忽略的男人身上。
“……父亲。”薛慈说。
他没想到今天还能在这里看见薛正景。
就算薛大少爷已经开始接手薛氏企业底下的公司事宜,但薛氏扩张了这么多年,薛正景还是没能因长子的加入而轻松一些。公司许多决定性事务都需要他的拍板,也让薛正景无比的忙碌起来,就算是同留在洲城的薛浮,也很少能在公司以外的地方看到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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