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一推开门就停下了脚步。
白观尘在院子里,正在练剑。
一直被束之高阁的饮雪剑就在他的手里,时隔百年,灵剑终于再次在白观尘手中放出了夺目的光彩。
沈秋庭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就好像到了这一刻,百年前那场无妄之灾才终于在他们这里有了一个收场,他们失去的东西,终究也都回来了。
白观尘将一套剑法练完,才察觉身后多了一道熟悉的气息,他心底不自觉地慌了一下,回头稍显狼狈地看了沈秋庭一眼,收了剑,打了个招呼:“醒了。”
沈秋庭倚在门边上倦倦地打了个哈欠掩盖住了眼底的情绪,“嗯”了一声。
就像是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之前一样轻松自然。
白观尘不经意看到沈秋庭还没来得及穿鞋的双脚,也顾不得别的,走到沈秋庭面前就想抱他回去。
将要触及到沈秋庭的腰身的时候,他的手指忽然不动了,像是在踌躇还能不能继续往前。
这段时间师兄肯陪着他度过心魔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不敢再奢求更多,也不敢将这段时间师兄拿来哄他的话当真。
沈秋庭看着他的模样,笑了一声:“怎么着?不敢抱了?以往不还抱得挺顺手吗?”
白观尘的脸色迅速白了下去,忍不住低下了头,嗓音艰涩道:“这段时间是师弟僭越了,以后……不会了。”
他话音刚落,突然感觉一双温暖的手捏上了他的脸颊。
他抬起头来,就见沈秋庭一脸无事发生的样子冲他暗示:“脚冷。”
白观尘呆愣地看着他。
沈秋庭简直要被他气死,气势汹汹地伸手勾上了他的脖子,直言道:“抱我回去不会?”
他这么大一个媳妇儿,要是因为想东想西就没了,岂不是要亏死。
白观尘不知所措地看了他一会儿,脸渐渐红起来。
他把沈秋庭打横抱起,放回了卧室里的床上。
两个人的身子贴在一起,沈秋庭坐在床上,紧紧揪住了白观尘的袖子。
他晃了一下神,竟生出些少年时的情绪来。
那个时候是他第一次养师弟,甚至他自己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可时间一晃,百年就过去了。
白观尘见沈秋庭一直揪着他的袖子,也不说话,有些担心:“师兄?”
他蹲下身去,就看见了沈秋庭通红的眼眶。
沈秋庭终于忍不住,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哭得无声无息,白观尘只能感觉到一团湿热从肩头晕开,烫得他心尖都发疼。
沈秋庭闷着头哭了一会儿,才终于把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他松开白观尘的衣服,若无其事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
白观尘如实道:“今天早晨。”
沈秋庭“嗯”了一声,道:“你去闭关吧。”
白观尘识海中的心魔已经盘踞了百年之久,哪怕现在消散了,也说不准会留下暗伤之类的隐患,闭关疏导一番也是求个心安。
白观尘应了一声,只是看着他,没有要走的意思。
沈秋庭被他盯得脸热,一边嫌弃他腻腻歪歪的,一边忍不住抬头亲了他一口,道:“你去,我就在这里,不会走。”
白观尘出关那天,一直没有消息的清虚道君忽然传了一道符纸过来。
这符纸并非普通的传音符,乃是一件秘宝,只有用秘法才能催动,传过来的也并非是声音,而是传信人书写于上的文字。
而这张传过来的符纸上,只用血写了“东域”两个字。
两个字像是仓促之间写成的,歪歪扭扭,缺笔少划。
祁思南收到符纸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当即就把其他人都叫了过去。
师兄妹几人对着一张符纸,都感觉到了棘手。
祁思南下意识看向了沈秋庭。
师父不在,大师兄就成了主心骨。
沈秋庭接收到小师弟的目光,拧了拧眉,问道:“师父的命灯怎么样了?”
祁思南立刻回答道:“命灯没有任何问题,师父眼下应该还安全。”
就是因为如此,这张符纸的来历才显得分外奇怪。
沈秋庭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如果不是有危险,那师父应该是被困在什么地方了——联系过东域与我们交好的门派世家了吗?”
师父被困在东域,他们从中州赶过去需要时间,不如先找交好的门派世家帮忙找一找人。
祁思南立刻明白过来:“好,我马上去!”
沈秋庭偏头看了剩下的两个人,道:“收拾好东西,一起去东域一趟。”
清虚道君的修为在九州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连他都陷落的地方,必然不可小觑,需要好好准备。
沈花醉这段时日忙着照顾刚醒的姜落,没来得及关注她哥的情况,这会儿看着沈秋庭跟白观尘又凑在了一起,有点按不住心里的火,阴阳怪气了一句:“白仙君身体刚好,这回就不必跟着去了吧?”
白观尘不跟她吵,手上依旧稳稳地给沈秋庭整理散乱的衣领,道:“东西我回去收拾,师兄去调飞舟吧。”
沈花醉也知道这会儿不是斗气的时候,阴阳怪气了一句就咬了咬牙,闷声道:“我回去收拾行李。”
沈秋庭被两个人搞得头疼,心道往后还是得想个办法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一下才好。
否则一家人吵吵闹闹的总是不太和谐。
谁料一行人才刚刚收拾好行装,东域那边就又来了消息。
这回是燕尽欢传过来的,说是东域无尽海上那座秘境开了。
百年前秘境初开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加上那是魔种最初诞生的地方,在这个关头上突然开了,格外让人心头不安。
燕尽欢也没有多说别的,只是让几个人到了地方先去天机楼一趟。
到了出发的那一天,沈花醉把姜落也拖了过来。
经过几个月的调养,姜落的身体看起来好了许多,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看,身上的修为也才堪堪恢复了几成。
沈花醉见沈秋庭的目光落在姜落身上,把姜落扯到身后去,不太高兴地翻了个白眼:“就你能拖家带口,我不行了?”
得,沈花醉功力见长,前几回还都是逮着白观尘阴阳怪气,这回都阴阳怪气到她哥头上来了。
自从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沈花醉最近对他是越来越不客气。
沈秋庭不敢惹她,只能收回了目光,讪讪回到了白观尘身边。
东域近海,温度比中州要高上不少,哪怕到了冬季,空气中也依旧浮着咸湿的水汽。
一行人一下飞舟,就看见了等在原地的燕尽欢。
沈秋庭没想到燕尽欢会亲自过来接人,立刻走了过去:“尽欢,你怎么过来了?”
几个月不见,燕尽欢的气色好像更差了些,几乎已经有了沉沉的暮气。
他整个人裹在一层厚厚的狐裘里,在冬日的空气中脸上却依旧冻得失去了血色。
听见沈秋庭的问话,他温和地笑了笑:“左右在楼中也没有别的事情,出来走一走散散心。”
沈秋庭看他的模样,有些担心:“外面冷,先回去吧。”
谁料燕尽欢摇了摇头,弯眼一笑:“再等一会儿,还有一个人要过来。”
他话音刚落,另一艘金碧辉煌的飞舟就落到了众人跟前。
陆乘火急火燎地从飞舟上跳了下来,一眼就看见了跟沈秋庭凑在一起的燕尽欢。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像往常一样嫌弃道:“不就是开了个破秘境吗?非要把本少主叫过来干什么?不知道从南域到东域路途遥远舟车劳顿?”
他差点以为,这么着急把他叫过来是因为……
燕尽欢耐心地听他抱怨完,好脾气地解释道:“你的机缘在这里。”
陆乘手中的折扇开了又合,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有空管我的机缘,也不知道管管你自己。”
沈秋庭敏锐地感觉两位好友之间像是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在瞒着他,燕尽欢却不肯继续说了,冲着众人客气地点了点头:“诸位随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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