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初恋(4)
季意说:“我来找朋友。”
贵妇拧了下眉,语气有些忌讳:“你朋友是这户人家的小孩?那你不要等了,他这段时间就没回来过。”
季意:“没回来过?为什么?”
“你不知道他们家前些日子出了白事?”
白事?那肯定是他自己的“白事”了……季意抖了抖鸡皮疙瘩问:“那小孩、我朋友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兴许是被哪个亲戚带走了吧。唉,那小孩也是可怜,从小没了父母,现在连亲叔叔都没了,也是出车祸死的……”
季意没心思去听贵妇后面说了什么——季苒不在家,被亲戚带走了,哪个亲戚?想干什么?
季意不敢深想下去,只有一个念头清晰明了,必须联系季苒。
现在立刻马上。
拨出熟记于心的号码,响了两三秒后被接起:“喂?”传来的却不是清亮的少年音,而是一个略显低沉与漫不经心的男孩声音。
满心焦急的季意脑中空白一瞬。
“喂?哪位?”
季意拿开手机,默默挂断电话,重新输入号码,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再次拨出。
接听的还是那个低沉且漫不经心的声音:“喂,哪位?”
季意:“你哪位?这是季苒的手机吧?”
“是他的。他去厕所了。你谁?”
“你又是谁?凭什么帮他接电话?”
那边语气淡淡:“我是他同学。不管你是季苒什么人,现在快上课了,请别再打电话。”
“哎你……!”电话已经挂了。
季意兀自气闷,什么同学,这么拽。不过他没再打电话过去,一来怕打扰季苒学习,二来确定了季苒还在学校这件事让他放心些许。
电话里说不清楚,也难以让人信服,他知道季苒的学校与班级,明天直接找过去更妥当。
……
艳阳高照,司机小汪急得原地打转,热汗津津。想进去找人,又怕少爷出来看不见人走丢。
左盼右盼,总算盼来他家矜贵的少爷,连忙招呼一声,殷勤打开车门,将人速速拖回主人家才能安慰他这颗差点被吓出心肌梗的心。
他决定,以后再也不乱听指挥,否则哪天这位少爷真有个什么,他倾家荡产也不够赔的。
季意有意套近乎摸底:“我出院,为什么只有你来接我?”
小汪不疑有他,当是少年人的寻常抱怨,况且了解邱鹿家庭状况的,难免会对他生出几分恻隐之心。小汪小心翼翼地说:“邱总太忙了,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回家了。夫人……夫人向来不喜欢出门,你到家就能看到了。”
季意脸上一个大写的“冷漠.jpg”:哦豁,有爹有妈,挺好。
小汪没再提别人,季意便知,这是也个人丁单薄的家庭。
大哥大嫂去世后,只剩季意跟季苒叔侄相守,季意仍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尽量为季苒创造良好的成长氛围。
过年包饺子,端午包粽子,中秋吃月饼赏月,大节小节一个不落,再忙再累他都会回家跟季苒一起过。
别说住院,就是季苒有个头疼脑热,季意都会寸步不离。紧张,是因为在乎、关怀,生怕失去。
同样人丁单薄,这家人倒好,儿子割腕住院了,爹妈跟不知道似的,仿佛儿子就是一盆植物,缺水缺营养了,自有别人照料打理,自己十指是不会沾阳春水的,连看都懒得看。
只有一个要求,不死就行。
亲情冷漠淡薄至此,即使邱鹿还活着,面对这样的境况恐怕也只会感到心寒。
车子驶进本市最寸土寸金的别墅区,家家花园别墅,花繁叶茂,绿意盎然,很好地隔绝了外界噪音。
总而言之,住在这里图的就是一个舒心放心开心,以及彰显手里有金。
车门打开,季意在小汪的恭请下下车,微微昂头望着眼前的别墅:三层,美式风格,白窗黛瓦,造型简朴大气。
与别处不同的是,这里没有花园,一朵花都没有,放眼望去,前院绿油油的一片草坪,以鹅卵石小径割裂成几块,宛如抹茶蛋糕。
空旷的幽静中,一名帮佣打扮的中年女性走出来干巴巴问候了句“少爷回来了”,提上行李箱便走。
季意信步其后,也不言语,默默观察别墅内部结构以及人员情况。
既然穿进了这具身体,重活一次,无可避免要接受现在的身份,与此身份有关联的人打交道。好在邱鹿本身就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季意不说话,也没人多想。
直接进了卧室,在二楼。季意说他自己收拾,帮佣便自觉退下。
季意好奇地观察着这间卧室,见门就开:衣柜、洗浴间、阳台,居然还连着一间小书房,书柜里尽是世界名著、奥数习题、宇宙航天之类的书,以及几本医学心理学方面的书。
书柜最上面一层摆满金光闪闪的奖杯奖状奖牌,一眼看过去颇为震撼,它们凝聚着名为邱鹿的少年曾走过的辉煌,独自一人。
爸爸忙着赚钱,妈妈不知在哪儿,儿子表现得再优秀,这些荣誉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落灰的玩意儿。
季意抹了把书桌,吹吹指肚,灰尘四散,看来住院这段时间帮佣懒了骨头,连少爷的书房都忘记打扫了。
季意不想装哑巴了,出门叫道:“我的书房是谁打扫的?灰都快把人埋了!不想干赶紧卷铺盖滚蛋!”
这一嗓子,直把空旷的别墅喊得回音打墙,跟个广播似的。
帮佣全吓出来了,两老两少,其中一名五官扁平的女孩涨红了脸:“我、我马上去打扫……”
季意目光一一扫过她们,“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这么多人啊。”
只一句话,便让她们惶恐起来,生怕被裁了。原先那名给季意提行李的中年女人笑皱了一张老脸,和和气气地说:“慧慧她只是一时忘了。”
季意:“哦,是一时忘了,还是自从我住院就忘了?”
中年女人还要替侄女辩解,又忽地闭上嘴巴。
“大喊大叫的干什么?”
季意回头一看,再次被惊艳了下,这不是医院里出现过一次的那个大美女吗?难道她也是邱鹿的家人?是姐姐还是小姨?正自猜测,却听中年女人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夫人”。
季意:“……”
夫人,也就是当家女主人,邱鹿的妈妈。
无怪乎季意吃惊,梅如雪这张脸太美了,模糊了年龄,说她二十多都有人信。
梅如雪垂着冷艳眉眼淡淡扫过季意的脸,“刚出院不好好休息,在这里发威作福给谁看?”
一句话,成功让季意对梅如雪的好感值降到最低点。不斥责帮佣偷懒耍滑,反倒怪起了儿子,以及据她只去过一次医院的表现来看,季意有理由怀疑,这位夫人是后妈。
后妈也是妈,同一屋檐下,不是你低头就是我低头。一件小事而已,犯不着刚到人家家里就跟人家喷口水,季意没再吭声。
倒是帮佣们散去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个邱鹿脾气越来越怪了,以前几天嘣不出一个屁,现在嘴皮子呱呱的。”
“都割腕住院了,我看他是这儿出毛病了……”指指脑袋。
“离远点吧,谁晓得神经病在想什么……”
晚餐在一片沉闷的氛围中结束,梅如雪与季意没说一句话,季意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吃完便上楼睡觉。
倒是那个便宜爹又发了十几个红包来,恭贺他出院,又问他上次红包怎么没领。
季意回:忘了。
邱爹:“……”
这次季意领了,不要白不要,哪天离家出走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第二天星期四,季意收拾好书包准备去上学——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背着书包上学的一天,季意哭笑不得。
穿上校服的季意对着全身镜照了照,好一个青葱水嫩的美少年,就是眉眼间的忧郁挥之不去,难免给人阴沉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