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男生用身体再次挡住方斐的去路,“前阵子你谈的时候看起来很快乐,每天都容光焕发,这几天却失魂落魄,像冬季逐渐枯萎的野草,没有一点生命力。”
方斐心口密密实实的疼,换成了身上密密实实的鸡皮疙瘩,他搓着手臂问:“同学,你是文学院的?”
男生眼里放光:“我是管理学院的,但爱好文学。”
方斐无奈地点点头,将男生拉到了场馆中无人的角落,又拿出手机,点开收藏夹翻翻捡捡了一会儿,找到几个月前收藏的信息默背了一遍,他抬起头对男生说:“同学,我前列腺不好,你还是换个人喜欢吧。”
男生微微张嘴,呆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目光慢慢向下,顺着方斐的前胸看向“不好”的地方。
“方斐。”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连同关磊大咧咧的声音,“你看谁来了?”
身体蓦地一僵,不用回头,方斐就知道谁来了。
活动中心的木质地板将脚步声放大了数倍,交叠在关磊碎步中的声音沉稳平缓,又重,是大体重才有的效果。
方斐缓缓回头,果然看到了走在关磊身边的张旭尧。两个人多日未见,张旭尧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张数学教材一样的严肃面孔,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衣服领子没有翻好,衬衫扣子滑脱了一颗,外衣袖子堆叠得一长一短,目光向下,裤脚也堆在鞋里。
方斐微微皱眉,搓了搓手指。
同样目光向下的还有张旭尧。
他顺着对面男生的视线看向方斐的裤子,再抬眼时,表情中已经压了几分冷意。
几个人中,最先动作的是关磊,他看着站在方斐身边的男生大惊失色,连忙侧着薄如纸片的身体嵌入了两人之间,大声嚷嚷。
“那个,弟啊,我邀请我叔儿今天来咱们天文协会视察指导工作,我还以为你们会一起过来,没想到你和……这位同学在这讨论学业呢,哈哈……讨论完了吗,如果讨论完了咱们三个一起去楼上的协会转转,让我叔儿也看看咱们这段时间的建设成果。”
话音落了一会儿,没人接茬,关磊尴尬地笑了两声,暗戳戳地用肩膀撞了下方斐,才听到了对方的轻声嘟囔:“我就不去了,一会儿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关磊看看臊眉搭眼的方斐,又瞧瞧面目冷肃的张旭尧,这才咂摸出来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新人?”张旭尧终于开了腔,他摸了一根烟衔在嘴里,向男生微微抬了抬下颌,“无缝连接的?”
方斐有一点生气,张旭尧以前管着自己也就管了,毕竟当时他是老师、是后爸、是男友,可现在他只是不检点的前任,哪还有脸在这里指指点点?
他绕过关磊,抓住了身旁男生的手,小声回怼:“是新人,你需要检查身份证吗?”方斐客气地寻问男生,“可以给他看看你的身份证吗?”
短短几分钟,裆平的男生一愣连一愣,几乎没有思考的过程,他下意识地顺着方斐的话翻出了自己的学生卡和身份证一同递了过去。
方斐瞧了一眼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对张旭尧说:“他20了,是不是可以亲嘴了张老师?”
这话刚一入耳,关磊就吓得一缩,他第一次看到张旭尧不加掩饰的怒意,半阖眼睑,嘴唇抿成一线,垂在身侧的手好像只在裤子上轻拍了两下,却听到了指骨骨节发出的响声。
“嗯。”隔了半晌张旭尧才缓缓回语,“可以。”
这是什么剧情?太他妈吓人了。关磊想找一根柱子扶着,方斐却仍不饶他,拉着男生离开时路过他,用张旭尧能听到的温软声音说:“关磊,告诉你叔儿一声,这里是学校的公共场合,不能抽烟。”
至此,关磊才发现,又软又怂的方斐才是最刚的那一个。
————
学校,慎思湖。
“天还没黑,”一路被拉到湖边的男生小心翼翼地问方斐,“真亲啊?”
湖面上结了薄薄一层冰,方斐用小棍儿在戳,听到这句话,棍子一偏,从中间断了。
“我挺混蛋的,刚刚是在利用你。”方斐真心诚意地道歉,“要不你骂我几句吧。”半截棍子往前一递,“打几下也行。”
男生将棍子一推,苦涩笑笑:“我看出来了,那人是你男朋友吧?”
方斐从男生脸上复制了同样的苦涩:“不是男朋友,现在应该算前任了。”
“我刚一看到他还以为是哪个学院的老师。”男生口下积德,只道,“你这品味也挺特别的。”
方斐想为张旭尧找补一句,转念一想若不是自己品味独特,也不会喜欢上一本大码数学书,因而只能作罢。
“既然你们已经分了,那我们有没有可能……”
方斐摇了摇头:“没可能的,同学。”
男生的目光又落在了方斐的裤子上:“前列腺真有毛病?”
方斐回想了一下自己和张旭尧一起时在床上的表现,竟然真的开始担心起自己的身体。
“没事儿。”男生拍了拍方斐的肩,“现在医学昌明,这又不算什么大病,能治。”
方斐莫名地被男生安慰到,心里的歉意更深,他想找点什么东西作为自己刚刚恶劣行为的补偿,垂头在祖宗包里翻来找去,没想到竟翻出了前段时间冯屿白强塞给他的画展的门票。
一想到那个漂亮慵懒的人,慎思湖上结的冰一点点漫延至方斐的心湖,眼不见心不烦,他将门票送到男生面前:“这是一张画展的门票,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一看。”
“我们一起看吗?”
“我很抱歉,这是对我刚刚行为不妥的补偿。”
男生略略失望,倒也很快接受了现实,他将门票慢慢推回,指指方斐祖宗包上的徽章:“我不喜欢看画展,要不你送我一只包上的徽章吧,我留个纪念。”
祖宗包上用来遮挡烟洞的徽章原是校徽,可后来烟洞越来越多,若都是校徽难免单调,方斐便换成了一些较有特色的,风格统一,又不尽相同,看着倒也美观。
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男生想要,方斐便取下来一枚。
“曾经沧海难为水。”男生将徽章别在了自己的外衣上,伸出手,“方斐,祝你早日健康。”
方斐别别扭扭地和男生握了手,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心忖,是不是哪天应该去医院看看病?
唉,不到半个小时,添了个病。
———
男生拐出慎思湖,行了三五分钟,迎面遇上一人。那人缓缓而来,越近就越觉出他的高大魁梧。
认清了人,男生步子一停,只犹豫了片刻,那人就已行至面前,男生头皮一紧,身体微微一缩,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感与侵略性。
无数影视剧中情敌见面的画面在脑海中纷至沓来,男生还没琢磨出有利于自己的开场白,对面的人却以不变的速度已经与他擦肩而过。
男生下意识向旁边侧身,让出了不宽的甬路,身体相错时,向上偷偷瞄了一眼,看到那人的目光在自己胸前的徽章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去。
男生舒了一口气,待再次站直身体,心中却隐隐品出些不受重视的失落,好歹也是情敌,不应该过过招吗?
———
最近的“慎思湖”是处清静地儿,没人往这扎,因为冷,能冻出类似“前列腺不好”的毛病。
方斐又在湖面上戳了会儿冰洞,将纷乱烦躁的心思散了些,才扔了棍子,打算离开。
一转身,他看到了身后站着的张旭尧。
四目相视,少了刚刚的剑拔弩张,方斐鼻子一酸,眼眶微热。
他别开眼,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张旭尧依旧秉持着言简意赅的语言风格:“刚来。”
方斐琢磨了一下:“用定位找到的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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