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片刻,方斐又轻声道,“我是同性恋,异类。”
转视阎野,他看到男人眼中的震惊,即便已经习以为常,方斐仍觉得微微失落:“很吃惊?”他又捡起一颗石子,远远掷出去,“其实你不用保护我的,张旭尧……张老师有些过度紧张了。”
“是有点意外,”阎野的面色恢复如常,“但不影响工作。”
“你要这样一直跟着我?”方斐有些犯难,“你在课堂上睡觉,总被教授点名。”
阎野肤色不白,却也看出了窘色。
他生父不详,自幼随母亲生活,七八岁又逢丧母,举目无亲。
母亲的相好看着不忍,将阎野领回了家中,奈何他家中有妻有子,自然对阎野不会好生相待。
虽然饱饭都没吃上过几顿,但阎野也从无怨恨,谁让母亲给人家做三儿,自己还能得其施舍一二已属不易。
寄人篱下,哪能会有书读?他初中肄业,在片场打下手、做武替,学历约等于文盲。十七岁时,阎野被无儿继承家业的生父辗转寻到,扔进了生父的公司,也就是焱越安防,系统训练了两年后,如今刚刚挂牌出任务,接的第一单就是保护曾经教官的学生——方斐。
任务不难完成,但过程对于阎野来说实属折磨。他随行方斐左右,上课也跟在身边,坐在高等学府中的阎野如同屎壳郎面前放着一颗糖球,深深的无力感让他眼皮子直坠,睡过了一堂又一堂的课,被一个又一个的教授点名。
不可避免的,阎野想到了刚刚课上发生的窘况。
“我们上节课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可以从几点来阐述,哪位同学来给我们重复一下?”须发花白的教授在教室环视一周,“第一排角落的那个男生来吧。”
阎野被推醒时,他已经睡了半节课,教授伏案笑着又问:“来,说说几点?”
阎野怔了一会儿,才翻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淡定地回复:“三点二十,还有二十分钟下课。”
全场爆笑,连老教授都露出了笑容,只有方斐可怜阎野,因为自己,平白让人取笑。
“你总这样跟着我上课,现在大家都以为你是我……新交的男朋友。”方斐认真地建议,“如果你不喜欢,我们之间的那个合约可以不用再继续下去,这件事也不用告诉张老师,反正我也不会有事的。”
阎野拒绝:“不行。”又问,“我怎样才能不被老师点名?”
方斐轻轻叹气:“不睡觉。”
阎野默默打开了搜索软件,百度上课不困的办法。
转眼一月,深秋换初秋。
方斐换上了浅咖色的羊毛大衣,围着同色系的围巾,在枯枝败叶的秋色中眸子一垂,便落了一幅伤感的秋图。
张旭尧已经一个月没有音讯了,起初方斐还忍着不去打扰,后来忍不住,便在微信捡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说,但无论他发了什么过去,都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讯。
“爸,张老师……这段日子联系你了吗?”方斐摊开一本书晒在太阳下,深秋空气干燥、阳光不烈,适合晒书。
方书玉正在拆开成摞的书籍,他穿得并不时髦,却挡不住身上温然的气质,轻轻“嗯?”了一声,又答:“没有联系。”
方斐:“他和你说他去做什么了吗?”
捆着书的扎带被细致地解开,方书玉递了几本书让方斐晒:“没说,走之前给我来了个电话,让我这段时间看着你点儿。”
方斐胡乱翻开书,力道算不上轻柔:“他是你男朋友,也不报备行踪?”
方书玉笑了笑:“都是成年人,做事自然都有道理,不用计较那么多。”
“你们大人谈恋爱这么没劲?”方斐看着秋风轻轻地翻动书页,“我要是谈恋爱就希望他永远在我身边。”
方书玉手上的动作停滞了片刻,再次翻动书册时无奈地轻声问:“外面的人是……”
院子开着角门,望出去能看见阎野的半片身子。
张旭尧的名字像在方斐的心里落了块石头,闷得喘不过气来,他随意回复:“一个朋友。”
自方斐上了大学后,交往的男友便一任接着一任,没见他多喜欢,数量倒是可观,方书玉忧心,明里暗里劝过,但总是收效甚微。
此时,方书玉自然想偏了“朋友”的定义,他不喜欢方斐乱来的对象,但仍持着礼数问道:“不用请他进来坐坐吗?”
方斐摇头:“问过了,说不用。”
巷子口,一个男人面色不善,倚墙而立。
手里夹着的烟过了三五口,他翻出烟盒扔给猫在墙根儿的下的醉鬼:“那个男的看到了吗,想办法引过来。”
阎野没走远,只循着形迹可疑的人追到了巷子口,刚刚站定,就有人从身后骤然扣上了他的肩膀,从力道和速度上来看,是个难缠的人物。
阎野武行出身,又接受了两年专业训练,自然不是常人能及,他一把抓住搭在肩上的手腕,反身一拧,抬腿就踹。
发起袭击的人反应迅速,随着手臂被拧的方向一旋,泄了被反制的力道,又随即向后撤身,只让闫野的脚尖儿滑过了腹部。
可他终是不敌阎野此后连续不断的凌厉攻势,一招不敌,被人压着后颈掼在了墙上。
“为什么袭击我?”阎野年纪尚轻,声音却沉稳。
“那你为什么守在方书玉家门口那么久?”被压制的人气势不减,“你他妈看着比我还年轻,安什么心呢哥们儿?”
“我等方斐。”
“方斐?”刚刚还一脸狠厉的男人一怔,随即吊儿郎当地笑了出来,“你等方斐怎么不早说?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松开松开,咱爷俩聊聊。”
阎野见人态度缓和,也再无攻击之意,便松了手劲儿将人放了,后又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爷俩?面前这人看着顶多二十四五岁。
秦三反身靠在墙上,揉揉后颈笑着说:“你这身手不错呀,我在新发镇也算是上数的拳脚了,但跟你可比不了。”
他笑着给阎野递烟,被拒后咬进了自己嘴里,“方斐这回眼光不错,我这个当爹的看着你都顺眼。”
阎野微微蹙眉:“当什么?”
秦三挺直脊背,拉出了成年人沉稳成熟的架势:“你呀,得管我叫爹。”
阎野上手就揍。
秦三摘了烟笑着逃:“没占你便宜,我他妈真是你爹,你不是方斐男朋友吗,我是他爸男朋友,你是我儿婿,我是你后爸。”
站定,调整气息:“简而言之,你得叫爹。”
第22章 生变
回程,公交车有些颠簸。
“你真的把秦三揍了?”车上人多,空座少,坐着的方斐望着站在身边的阎野问,“揍得狠吗?”
“我不知道他是你爸的……”
“所以,揍狠了?”
阎野有些讪讪:“抱歉。”
“抱什么歉。”方斐起身将阎野按进了座位,“下次他要还是胡言乱语你接着揍他,我爸就是对他太客气了。”
话音一落,方斐若有所思的将阎野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然后伏在前排的椅背上轻声说:“要不咱俩也签个合同,我雇你天天保护我爸,防止秦三骚扰他。”他打开微信钱包又看了一眼余额,“签这样的合同需要多少钱?”
阎野报了一个数,见方斐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又说:“你走张老师的关系可以打折。”
方斐气馁,小声嘟囔:“可以打0.1折吗?”
阎野文科理科无差别文盲,算了一下才道:“500不行。”
“所以张旭尧在我身上花了这么多钱?”像在祖宗包上又按了个烟洞,方斐心疼得厉害,他与阎野打着商量,“下个月的钱你能退给他吗,我真的不需要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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