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灼望着霍月寻俯身过来、垂下的眼睫,心脏酸软成了一片,刚刚没说完的话掀起一阵波澜,在脑海中卷土重来。
——我现在关心的不是你为了我勤勤恳恳做的那些事,而是为我奋不顾身做事的你。
——我看到你心疼我,也没有不开心,只是在为你感到不值得。
“疼吗?”
霍月寻用棉签蘸着些药膏,轻轻地擦拭着纪灼手上的伤口,抬起眉宇,
“如果疼了,就告诉我。”
很巧,碎裂的瓷片划伤手的位置,恰好跟许久之前纪灼在火锅店里洗碗蹭到的位置一样。两道伤疤一先一后,一深一浅。
前一道只是用自来水冲了冲手,用了张纪暖的创可贴贴住,就再也没有管过,哪怕之后伤口溃烂发炎了好几天,他也没再吭过一声。
可这后一道,被霍月寻捧在手心轻轻地涂着药膏,温和而冰凉的感觉覆盖裂痕,对比之下,根本就不会很痛。
可纪灼张了张唇,小声道:“……疼。”
霍月寻的动作一顿,抬起棉签,轻轻地吹了吹伤口,待温度冷却了些、红肿稍微消失了些许,才抬起眸望向纪灼:“好一点了吗?”
纪灼顿了顿,低声道:“还是疼。”
霍月寻并没有因此不耐心,手上的动作更加轻巧,仔细而温柔,原本很快就能结束的涂药过程硬生生地拉长了好几分钟,直到涂完了,还三番五次地跟纪灼确认:“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纪灼抿住唇,点了点头。
“……”
霍月寻将东西收拾好放到一旁,替纪灼掖好被角,撕了片退烧贴,守在他身旁坐下了。
外面的天色已晚,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着,独立病房内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壁灯,只足够两人看清彼此。
“你先睡一会。”
忙了这么多天,霍月寻自己眼下也多了点淡淡的乌青,但他却好像没感觉似的:“今天不可以洗澡,我等下给你简单擦一擦,好不好?”
霍月寻的语气不容置喙,纪灼也自知自己现在除了睡觉没什么好做的,干脆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不知不觉地就睡过去了,期间,他能感觉到凉凉的毛巾落在自己的脸上、侧颈,带起一阵冰凉柔软的触感。很快这触感又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热的大手感受他的体温。
很快,手收了回去。
凳子与地面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霍月寻坐在了床边,趴着闭上了眼睛,似乎睡着了。
纪灼意识到这件事,竟不知为何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月光朦胧,莹润的光照在霍月寻出色俊俏的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眉眼、鼻梁,浅红色的薄唇。
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又看了一会。
其实,伤口一点都不疼。
只是在霍月寻的面前,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伤,竟然开始细细密密地发麻。
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
纪灼抿住了唇,鬼使神差地低下了头。
阴影遮住了落在霍月寻身前的月色,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滚烫地交织。纪灼的视线落在霍月寻的唇瓣上。
这份感情,实在是难以宣之于口。
既然这样。
那就允许他,暂时当一个小偷——
两人的唇上下相碰。
轻盈柔软,像是在做梦。
纪灼闭上眼睛,保持这个姿势好几秒。
够了。
就到这里。
片刻后,他屏住呼吸缓缓地后退,动作小心翼翼,慢慢地睁开了眼。
下一瞬,
他就对上了霍月寻雪亮的双眸。
第49章
霍月寻醒着!
他知道刚刚自己对他做的一切!
一瞬间,巨大的恐慌袭上心头,纪灼控制不住自己抬起眼去看霍月寻的神色。后者的脸一半隐藏在阴影里,另外一半则暴露在月色下,那双挑起的丹凤眼牢牢地盯着纪灼,大胆而炽热,眸中蕴藏着丝丝缕缕难以道明的情绪,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给吞没。
“小灼。”
纪灼最过担忧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霍月寻并没有一点身为成年人粉饰太平的自觉,干脆利落地将这件事拉到了明面上,坦白且直截了当,
“你刚刚在干什么?”
“……”
纪灼抿着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原本就发烧的脑袋更是昏成了一团浆糊,大颗大颗的汗珠几乎浸湿了他的前胸后背。他死死地抓着自己身侧的床单,在霍月寻寸寸逼近的目光中,讷讷道:“我、我……”
“如果我没有感觉错的话,”
霍月寻像是怕他还不够尴尬,继续加码,
“你刚刚亲了我,是吗?”
纪灼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整个人都已经被俯身欺来的霍月寻给困在了臂弯里,后背紧紧地贴着冰凉的床头,心跳快得像是在打鼓,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干脆利落地抬手掀开了被子,下意识地想要逃下床。
然而,霍月寻的动作比他更快,他双脚还没踩到地面,就被一只手快准狠地捞住,牢牢地箍在了掌心。
“不许躲。”
凛冽的木质气息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铺天盖地地将纪灼环抱,“小灼,你刚刚亲了我,难道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因为刚刚的一通折腾,纪灼如今整个人都几乎坐在霍月寻的怀里。他整个人弯起腰,蜷缩起身子,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我、我,”他讷讷地张了张唇,“对不……”
话音未落,他就忽然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人牢牢地捏住。霍月寻没有给他将抱歉说完的机会,直截了当地吻了上去。
与刚刚那蜻蜓点水、仿佛在开玩笑似的亲亲截然相反,霍月寻吻得极深、极重,滚烫的舌伸了进来,强势而果断地扫荡。他用力地碾磨着纪灼因生病而干燥的唇,几乎磕到牙齿,留下明显的印痕。
舌尖交缠相依,彼此交换温度,直到纪灼被吻得几乎穿不过来气,霍月寻才勉强松开他的腰,微微后撤一点,一下一下啄吻着他的唇。
“小灼。”
再度开口时,霍月寻的声音有些许的哑,“我记得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亲吻不是可以用来轻易开玩笑的事情,在我这里,亲吻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喜欢。必须得是喜欢到,想要在一起。”
“我一直以来都喜欢你,只喜欢你。你是怎么想的呢?”
纪灼的眼尾还留着些许潋滟的红,唇瓣微微张着。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哑声道:“霍月寻,对不起,可是我们要考虑的事情,可能……”
“——好了小灼。”
像是害怕亲耳从纪灼的口中听到拒绝的话,霍月寻自嘲般的放下了手,后退了一步,重重地跌坐到了凳子上。房间内暗淡无光,月色似乎也隐匿于云层之后,空气静谧而无声,只听得见霍月寻自言自语般地低喃,
“没关系的,哪怕你只是想要耍我玩,也没关系的。”
纪灼的心脏像是一只骤然被捏破了的柠檬,巨大的酸涩从中迸出,哗啦啦地将其淹没。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唇,想要替自己辩驳。
不是的。
不是想要耍你玩。
我很喜欢你,但是我们的身份地位,家庭背景,这一切的一切都注定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而且,迟早有一天,你会厌倦了我。
纪灼很早之前就已经接受了身边的人有来有往,人生的变故层出不穷,可他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办法接受霍月寻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与其等到他情难自抑,将霍月寻当成生命中的唯一时,再去接受霍月寻的潇洒离去,那还不如在一开始就没有拥有过霍月寻。
想到这里,纪灼抿住了唇。他狠狠地捏了一下自己的掌心,逼得自己把解释的言语统统吞了下去,目光直视着自己的前方。
一时间,场面尴尬得像是冷战,谁也没有先开口。
霍月寻在一旁的凳子上坐着,大约也是注意到了纪灼冷硬而坚决的态度,慢慢地弯起了腰,把脑袋埋进了臂弯之中,一个字也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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