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烧开了,柏建林给自己沏茶。他不准备跟柏浔聊点什么,只是喝茶,再抬眼看看柏浔看书的脸。
柏浔长得不像他,也不怎么像他短命的儿子,要更像同样短命的儿媳,尤其眉眼和头发。
对于双亲,柏浔没有什么记忆,因为在他记事前父母就因车祸过世了。伤势极重,是当场死亡,那个疲劳驾驶的货车司机也死了。
柏浔记事起,身边的亲人就只有爷爷。
但柏建林的工作有些特殊,在他退休以前,柏浔并不能经常看见他。即使见了,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那时主要照顾柏浔的是一个保姆,把柏浔弄丢的也是那个保姆。
那天发生了什么,柏浔已经记不清了。怎么到西北的,记忆也很模糊。
已经十一年了,他们从来不提那件事。
柏建林慢慢喝了口热茶,看柏浔翻书页的样子,缓缓说:“之前那个村子,有人来找你了。”
柏浔没有反应。
“是你留字条那个孩子吧,怎么不见见?”
当年的柏浔在离开西北前,一共做了两件不符他性格的反常事。一件是他给姓路那对夫妇说情,另一件是他留了张字条给一个叫应小澄的孩子。字条写的还是悬铃木那个地址。
柏建林记得很清楚,应小澄一出现他就想起来了。
柏浔慢慢翻过一页书,“我为什么要见?”
少年人声音低沉,声线平稳,像某种低音弦乐器,就是薄情的口吻听得人心凉。
“不见你给人留字条。”
柏浔又不说话了。
如果是七年前那个留字条的柏浔,应该会见一见。但现在只有七年后的柏浔,不觉得见面有意义。只是既然真找来了,比起浪费时间叙旧,不如给对方需要的,也算皆大欢喜。
柏浔懒得跟柏建林说这些,拿着书走出茶室。
-
应小澄收着那张20万的银行卡,就像猴子抱着不能吃的金桃,只觉得苦恼,不觉得欢喜。
雪上加霜的是,在他找机会出去把卡还给柏浔前,为了参加U系列田径联赛,他跟队暂时离开了西山。这一走就是好几天才回来。
按惯例赛后是休息时间,许青山这些家在本地的运动员都打了申请回家。应小澄也离开训练基地,带着那张银行卡去悬铃木找人。
他已经失望太多次,一次又一次的期待落空,去的路上他自己都不觉得能有那么好的运气,正好碰见柏浔在家。只是除了一次次去找,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1-12号又响起门铃声,出来开门的还是那个阿姨。
应小澄怏怏不乐地问:“阿姨,柏浔在家吗?”
“他在。”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应小澄怔在原地,“真的吗?”
阿姨笑着点头,“稍等,我进去问问你能不能进来。”
只打开一点的铁门又关上了。
过了一会儿,阿姨走回来,把铁门打开,“请进吧。”
1-12号应小澄来过很多次,但这是他第一次走进铁门,看到铁门后是什么样的。
那扇总是阿姨来开的铁门后面是一个不大的花园,种了很多植物,簇拥着不多见的红砖洋楼。
应小澄走到玄关就看见一个人,皮肤很白,个子很高的男生。
和那张海报上一样,已经十八岁的柏浔五官长开了。他从小就漂亮,大了也只是变得更漂亮,眼神冰冷地站在那,在应小澄眼中只是放大版的路心。
所有的失望和伤心烟消云散,应小澄回过神,心脏都快高兴炸了,他有好多话想跟柏浔说,但现在最想说的只有一句,他想说我来找你了。
可柏浔也有话说,还赶在他开口前。
“嫌少?”
应小澄一怔。
柏浔冰冷直视他,“你要多少?”
就像一盆冷水浇头,久别重逢的喜悦被这两个问题浇灭一半。
应小澄收起笑脸,眉头微皱,“我来西山找你,不是来跟你要钱,我是来兑现跟你的承诺。”
把儿时的一句话放在心上,长大后翻山越岭地找来,这世上一定有这样的人,也一定不多。刚好应小澄就是这样的人。
“我答应过你我一定会去找你,我一定来。”应小澄站在玄关没有进去,迎着柏浔冷冷的目光,他想至少先把想说的话都说完。
“心心我特别想你,看到你好好长大了我特别高兴。西山我是因为你才来的,但真的不是来跟你要钱,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应小澄拿出那张20万的银行卡,“我不要钱,这个还给你。”
柏浔没有看那张银行卡,“收着,以后不要再来。”
应小澄无措地捏紧银行卡,“为什么?”
“我不常在这,也没有心情应付你,说完了就出去吧。”
期待了七年的见面,不过五分钟就结束了,哪怕是应小澄也被打击得够呛。
从铁门出来,他坐在路边没走,头顶的悬铃木被风吹得哗哗响。
这是一条行人极少的路,应小澄坐在那里,像迷路的人。没有人出来看他一眼,关心他一句。
就那样过了很长时间,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他面前,车上的人没有下来。
过了一会儿,身后响起开门声。应小澄回头看,见换了身衣服的柏浔走出来。
柏浔和他对视一眼,径直上了后座车门。车子开走了。
还真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不常在这里。
-
应小澄有一段时间没有再心心念念要去悬铃木。那张20万的银行卡还在他宿舍的抽屉里,变成他和18岁的柏浔唯一的交集。
秋天来了,路边的叶子发黄,风一吹,扑簌簌地往下落。
应小澄效力的西山田径队,在天气变得更凉之前,组织了一场秋游爬山看枫叶的活动。去的不远,当天来回。
那是应小澄第一次跟那么多人出去玩,他很开心,拍了很多照片,还捡了一书包的枫叶。
回到训练基地,食堂做了鸡腿,他打了八个,许青山叫他鸡腿王子。
他没有故意淡忘那天的事,只是现在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他有自己的生活,柏浔也有柏浔的生活。
既然柏浔认为他的出现是一种打扰,那他是不应该再去的。
应小澄每天严格训练,要在下一场比赛上跑得更快。
就在他全身心投入进训练当中,经常上网冲浪的许青山抓着手机跑来找他。
“小澄,我记得你之前说的那个朋友,是叫柏浔没错吧?”
应小澄刚做完一组练习,抓起毛巾擦汗,“没错,怎么啦?”
“我看到关于他的新闻,他退出西山交响乐团了,以后都不会再演奏。”许青山表情严肃,将手机屏幕放到应小澄面前。
新闻稿很长,有很多柏浔在台上演奏的照片,他是西山交响乐团成立以来最年轻的小提琴手,将来也完全有可能成为最年轻的首席小提琴手。
但现在这光明的未来已经破灭,柏浔因伤无法再演奏,已经正式退出西山交响乐团。
应小澄抓着许青山的手机,把这条新闻稿从头到尾读了好几遍,字他都懂,可他看不明白。
他把手机还给许青山,担心得眉头紧锁,“我上次见他,他明明好好的。”
许青山叹气,“这些写新闻的也没说他到底怎么了,就说他有伤,伤哪也没说,我估计伤手上了吧。毕竟拉琴的,手老重要了。”
应小澄越想心越慌。
伤哪了?疼不疼啊?
“不行,我要去看看他。”
“你现在去啊?”
许青山没拉住人,转眼应小澄已经跑远了。
第14章
柏建林退休前的职位不低,人脉还在,每天想见他的人还和从前一样多。到了秋天最适合爬山的季节,他的老朋友会来找他一起出门。他不在,那盖来养老的房子也不会有人在,柏浔会回悬铃木的房子住。
那幢红砖洋楼是柏浔父母的遗物,很多年前就写在他的名下。但他小时候不住那里,长大了也不常住,房子主要交给雇来的阿姨打理。
上一篇:被我渣过的前任们无处不在
下一篇:装失忆后和宿敌互演情侣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