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门开着,桑奕明已经闻到了油腻腻的味道,出来一看,方言盘着腿坐在沙发上,边看电影边吃鸡腿。
除了炸鸡可乐,方言还叫了瓜子跟爆米花,垃圾桶就放在方言脚边,但瓜子壳总有扔不准的时候,垃圾桶周围就散了一圈儿。
桑奕明收拾好厨房,坐在方言身边一起看电影,是个喜剧,他跟方言都看过。
“你要吃吗?”方言把炸鸡腿推到桑奕明身边。
他以为桑奕明肯定不吃,所以故意往桑奕明身边凑,但桑奕明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接了,虽然咬了一口就不再继续吃。
喜剧电影逗得方言哈哈大笑,嘴也没停过,除了吃东西就是说电影情节,一会儿吐槽一声,一会儿点评几句。
桑奕明全程安安静静陪着他一起看,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小话痨一样的方言,但他能听得出来,方言现在是勉强自己在笑。
这部喜剧电影,他们第一次看的时候方言都没笑成这样过。
桑奕明盯着发蓝的屏幕想了很久,方言这些年话越来越少了,也很久很久没有真正开心地笑过了,现在勉强的甚至有些夸张的笑,听的人胸口发闷。
方言这些年跟他在一起,变得越来越压抑,如果不是那晚方言歇斯底里一句句的控诉,他不知道方言这些年的迁就跟痛苦。
桑奕明以前一直都有一个十分清晰的认知——
他无法跟另外一个人一起生活,一旦有人闯进他私密的生活区,会让他无比烦躁。
从小到大,包括父母亲人跟朋友的很多人在内,都说他过于冷漠,对谁都亲近不了,然后再感叹一句,长大了还这样要怎么办呢?
这样的话听多了,桑奕明早就没了感觉,而且他们说的也是事实,他也并不在意。
十年前他妈妈突然跟他说,我跟你爸爸给你找了一个人性格安静,话不多,很爱干净,而且边界感很强的人,他见过你照片,觉得你不错,你去见见,你俩性格相投,很合适。
桑奕明知道,父母给他介绍的那个人,不仅仅是因为性格相投,其实是因为那人家里答应只要他们的儿子结婚,就可以出资挽救他们从实体制造业转型失败资金链断裂后岌岌可危的,他们奋斗了一辈子也骄傲了一辈子的事业。
桑奕明在那之前,从来没想过恋爱结婚,他知道自己无法正常感知亲密关系,更无法正常维系亲密关系。
他这样的人,就应该像别人说的那样,一辈子一个人生活,然后一个人终老。
但他从出生起,又的的确确享受着父母提供的优越条件,甚至他当年的创业资金都是父母提供的,这一点桑奕明无法反驳。
一开始他并不接受相亲跟结婚的安排,还跟父母吵过几次,但在他们说出你已经25岁了,也应该为家里做点什么的时候,他还是答应了那场相亲。
后来本应顺理成章按部就班的相亲结婚,被方言打破。
而跟方言结婚之后,除了一开始的不适应外,大多数时间里他都生活在自己的舒适区里,而且越来越舒适,那是因为方言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迁就跟忍耐。
他这种人,方言跟他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该有多痛苦?
而他现在才发现,是不是真的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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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神经一直紧绷着,哪怕是看喜剧电影也很容易疲惫,第二部 电影刚看了个开头就歪在沙发上睡了。
茶几上还有拆开的半瓶可乐跟吃了一半的鸡腿,方言垂在沙发边的手指上还沾着炸鸡碎跟泛光的油。
桑奕明擦干净方言手指,又把客厅跟茶几收拾好,他很想把方言叫起来,让他去洗个澡再睡,但看方言这么累,还是打住了叫他的念头。
桑奕明想抱方言回房间睡,手刚碰到方言脖子他就醒了。
方言睁开眼就看见桑奕明,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第一反应是想跟从前一样,张开手去抱一抱桑奕明。
但他清醒得也很快,只是手指蜷了蜷,撑着沙发站起来,在沙发跟茶几中间懵懵地转了一圈就自己回了卧室。
这次他反锁了卧室门。
虽然桑奕明晚上不在主卧睡,但这个房子里到处都是桑奕明的气息。
方言早上对着镜子刮胡子,总是会想起桑奕明教给他的用刀片刮胡刀的技巧,大拇指压着刮胡刀柄,力道一定要均匀,不要停顿,不然容易刮伤自己。
有时候方言自己一个人吃早餐,吃着吃着突然抬一下头,好像几秒钟前桑奕明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说一句,方言,别吃那么快。
其实餐桌对面没有人。
方言低头继续吃面,吃面条吸溜吸溜的,会有点儿声音,但声音不大。
方言躺在主卧的床上,明明桑奕明住在隔壁的次卧,他还是总能听到桑奕明的呼吸,还有根本不存在的浴室里手洗袜子跟内裤的声音。
以前早上7点20分准时的关门声,现在又多了一个敲门声。
桑奕明出门前会来敲敲主卧的房门,提醒方言起床吃早饭,方言会猛地惊醒,然后下意识去摸摸身侧的床单。
那些早就刻进他骨头里的习惯,方言一下子还改不掉。
方言想通了,他一开始是舍不得这个房子,毕竟跟桑奕明一起住了那么多年。
但这个房子里都是桑奕明的影子,到处都是,他根本躲不过去。
要断就断干净吧,这个房子他也不要了。
想戒掉桑奕明,最好是能离他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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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天气好,外面的太阳也高。
姥姥打电话让方言跟桑奕明回家吃饭,方言晚上自己回去了,他没跟家里人说要跟桑奕明离婚的事。
在姥姥姥爷眼里,他跟桑奕明一直过得好好的,现在没吵没闹不声不响就要离婚,方言知道如果自己说了,姥姥姥爷肯定是要劝的。
而且姥爷最近血压高,他也不想老人家为了他的事儿操心生气。
方言回家吃饭没跟桑奕明说,桑奕明为了能在方言寒假腾出时间,周末也在公司加班。
他晚上回家做好饭,一直等不到方言,给他打电话也不接,只好给栖南打电话。
栖南就坐在方言身侧,正在啃排骨,看是桑奕明的电话,直接摁了免提。
桑奕明声音听着有点儿急:“方言呢?”
栖南叼着骨头,斜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方言说:“坐我旁边吃饭呢,怎么了?”
“没事儿,打他电话没接。”
“在姥姥家呢,”栖南说,“不用担心,你怎么不来吃饭啊?”
桑奕明看着餐桌上自己刚做好的一大桌子菜说:“我现在就过去。”
姥姥一听,看向方言:“你没叫奕明回来吃饭啊。”
方言低着头:“我以为他晚上加班儿。”
姥姥说:“你也不提前问问。”
栖南眼珠子在方言身上转了转,觉得方言跟桑奕明之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但当着姥姥姥爷的面他没问。
姥姥给桑奕明留了饭菜,温在锅里。
栖南跟方言坐在院子里陪着大俊跟元宝玩儿,栖南往大俊饭盆里扔了根火腿肠。
栖南看着吭哧吭哧吃火腿肠的大俊,找了个话头:“你别说,虽然桑奕明人冷冰冰的,但比起你我,这俩玩意儿更黏桑奕明多一点儿,你说怪不怪。”
方言摸摸元宝耳朵,元宝舒服地眯着眼睛,胡子也跟着翘了翘,没接话头。
“你跟桑奕明怎么了?”栖南没再拐弯抹角,直接问他。
“哥,有这么明显吗?”
“你以前可是追着他屁股后边跑,现在竟然不接他电话了,肯定不对劲,吵架了?”
对栖南,方言不想瞒着:“我准备跟他离婚。”
大俊吃完火腿肠,跑过来蹭方言的手指,方言在他脖子上挠了挠,面上看起来很轻松。
栖南问:“为什么要离婚?”
方言答:“过不下去了。”
他又说:“哥,你先别跟姥姥姥爷说,姥爷血压高,我想过段时间等时机合适了,再跟他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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