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骁恩麻木不仁,不发一言。
段恒毅捏了捏拳头,找出了一把带铃铛的钥匙。
铃铛一响,段骁恩的大脑过电一般,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自己从前看到的一条小狗。
小狗很可爱,被主人用细细的绳子牵着,主人吹了一声哨子,小狗就跟在主人身边,非常听话。
所有人都说主人训狗有方,只有段骁恩注意到了小狗在颤抖。它不是天生就那么聪明那么听话,它是在从前每一次听到哨子声后没有乖乖跟着主人就会被惩罚,所以渐渐学会了听话。
对别人来说,主人吹的哨子很普通,但是对小狗来说,是莫大的刺激,是痛苦不堪的回忆。
段骁恩定定地看着段恒毅手里的钥匙,下意识后退半步。
对他来说,这把钥匙和那格外悦耳的铃铛声,就像是哨子之于小狗,是那么让人恐惧。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又不瞎
回国后,佟知隽守着段骁恩落地的时间打了个电话,但是没被接通,后来干脆就关机了。
起初他安慰自己,兴许是没电了,但是超过二十四小时了,仍然关机,佟知隽就慌了。
他越回忆越觉得心里发毛,当时隐约听到的通话内容恐怕不是幻听,考虑到段骁恩也许是守灵太忙,所以又多等几天,最后终于咂摸出味儿来了——段骁恩的手机是被收走了!
这么看,段骁恩跟被软禁了也没区别了。
这几天黑子跳得厉害,《不见硝烟》宣传经费足够,时常上热搜,自然也就时常有黑子在骂,搞得佟知隽心态更崩。
骂别的演员,佟知隽倒是没细看,骂段骁恩的内容,他发现已经变了话术——黑子看黑演技和资历容易被打脸,已经转头开始黑段骁恩过年那会儿亲口承认是同性恋了,说公开出柜恶心,还说这算正主亲自下场撕逼,太low了云云。
当时段骁恩也算仗糊行凶,而且全阅微上下没一个人觉得段骁恩这时候站出来回应是错的,只是现在《不见硝烟》热度高,这样的回应延迟到现在才让他成了众矢之的。
佟知隽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就去广场搜段骁恩的各种黑称,然后举报。
反黑站没了,没法卡黑,正如佟知隽所料,淘沙行动淘了个寂寞,黑子没打光,反黑站倒是一个不剩,也是可笑又可恨。
纪录片团队依旧在拍着,所以佟知隽尽可能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表面上看起来无事发生,甚至除了他和郁川野,再没人知道段骁恩哪儿去了。
回国后又拍六天,做完最后一个采访,纪录片的拍摄就完全结束了。
佟知隽打起精神跟拍摄团队一起吃了饭,第二天终于没了镜头,他总算可以放肆地摆起一张丧脸。
工作很忙,佟知隽借此麻痹自己,这一个星期都很累,一度神志不清到把iPadpencil当成吸管插到咖啡里,身边的同事忍不住笑,他为了不显得自己在生气也跟着笑,笑得像个鬼。
回国第七天,临近中午,他点了个外卖,本想稍作休息,然而外卖拿到手,袋子上印着几个大字: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怎么就事已至此了?什么事至什么此了?佟知隽一下子就绷不住了,焦虑如同可燃物,烧起熊熊烈火。
连个外卖都能内涵人了!佟知隽气急败坏,立刻就买了机票,饭都没吃就带上了钟天泽去找人。
前些天佟知隽早就托王哲查了段骁恩家住址,盯着那一串字,他早就心痒痒了,现在来了个导火索,那便一不做二不休,不论遇见什么状况,他非得把段骁恩带回来不可。
一直没睡好觉的佟知隽连上了飞机都没阖眼,偏偏这趟航班一停二转,落地时已经是深夜了。
但是顾不上那么多,佟知隽立刻联系了佟家在当地的人,驱车直奔段骁恩家。
车开了足足九个小时,路途遥远,身体疲惫,精神却紧绷着,佟知隽不看到段骁恩好端端地在眼前就放不下心来。
一路上他都在想,段骁恩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段骁恩这么好说话的人怎么会和家里有矛盾呢?如果真的按照他最坏的猜测那样,段骁恩会不会就没法再回上海了?
当车子真的开到山上的时候,佟知隽又告诉自己冷静下来,越冷静,面对未知的状况才越能争取利益最大化。
段骁恩家门口有人拦了一下,佟知隽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说明来意后,佣人进了棕红色的建筑里。
过会儿,段恒毅和范宇英出门来迎接。
段恒毅没有好脸色,范宇英好歹还装了装。
佟知隽瞧着就知道,恐怕最坏的状况发生了——像他无数次猜测的那样,段骁恩父母反对儿子出柜,而他作为此时上门的不速之客,在这二人眼里就干脆地被认作是段骁恩的男朋友了。
“叔叔阿姨好,我是段骁恩的上司,佟知隽。”佟知隽伸出手。
这时候不能把关系说得太近,否则就是抱薪救火。
本来做好了被揶揄的准备,段恒毅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脸色缓和些许,与他握手:“段恒毅。”
夫妇俩请佟知隽进去坐,打太极一样推拉一番,佟知隽终于提出了要见段骁恩。
段恒毅的手指蜷了蜷,想拒绝,却被范宇英拦下。
“稍等,我让人去叫他。你们年轻人聊天,我们两个就不打扰了。”范宇英说着,叫了个佣人过来,只是没有直接吩咐,而是让人附耳过来,低声嘱咐一番。
段恒毅和范宇英去了监控室,把门一关,各自叹口气。
“我早跟你说,墨宝那个对象,十有八九就是佟丰年他儿子。佟丰年是没了,但佟家你惹得起吗?一群臭读书的跟富豪对上,到底谁强谁弱你心里门清。”范宇英抱怨道。
段恒毅调出客厅的监控,拉高了摄像头音量,一边盯着屏幕一边说:“他就是天王老子的儿子,也是小辈,我们管段逐墨,他敢插手?脸面还是要给的,就看他接不接了。”
“我也不想让墨宝恨我们,但是他在外边乱搞,这肯定不行。要我说,你就直接告诉他,想回去继续演戏也行,先把婚结了。”范宇英坐在段恒毅旁边,一起看监控。
“继续当个戏子?别人家长子长孙光耀门楣,他就干这个?之前的工作好好的,也给辞了,说走就走,我看他就是不服管教。关他个十天二十天,不服也得服。”
“那是,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赳赳,你要管,我也同意,但是好歹不能太过分。死不了是死不了,但你不心疼我心疼。”范宇英说。
佟知隽注意到了客厅有监控,也猜得出那夫妇俩在看监控,但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等了好半天,段骁恩才被带出来。
好几日不刮胡子,段骁恩看起来有些颓废,肿胀的眼睛下黑眼圈尤为明显,他走路的时候腿伸不直,微微曲着,又走得很慢,不用想也猜得出怎么回事。
佟知隽怒火中烧,压抑着情绪,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
段骁恩真的是亲生的吗?
就算花再长时间掩饰,只要不瞎,也看得出段骁恩经历了什么。
不用拿守灵当心理安慰,哪怕再孝顺,跪灵也不至于把人跪瘸腿,再一联想段骁恩曾说过父母传统家规严格,大抵是吵了架受了罚。
封建社会推翻那么些年了,怎么还没把余孽清干净?竟有如此狠心的父母,也是奇事。
佟知隽紧抿着嘴,嗓子一下干涸了,半个字也说不出,想去扶人,段骁恩却轻轻摆了一下手,暗示他别动。
面对面坐在沙发上,距离还是那么遥远,等佣人离开,佟知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坐到了段骁恩旁边。
这个角度监控拍不到人正面,佟知隽强忍着眼泪,声音颤抖着问:“他们到底把你怎么了?”
段骁恩失笑,既感动又难过,拉过佟知隽的手,在他手里写字。
“方才他们还让我装一装,怕被你发现。”
佟知隽才想起监控能收到声音,谨慎地用气流音说:“我又不瞎!跟我走吧!我想办法说服你父母!”
段骁恩嗓子不舒服,没法发出那样的声音,于是依旧写字:说服不了的,我的状况之后跟你解释,很对不起你,一直没仔细说,但是相信我,如果能说服,我早说服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