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沿着小广场的其中三条边放了条凳,最后一条边拉了横幅,是梁耀宗特意找出了自己舍不得用的好笔好墨现写的。
佟知隽在赵予西家吃了饭过来的时候,正看见村民们热热闹闹地做准备。
他被安置在正对着舞台的最中间坐下,一抬眼,正瞧见王茹拉着不情不愿的苏小小抱着个挺大的袋子走过来。
八点钟,绝大部分村民都到了,欢迎会正式开始。
村长先是向大家介绍了佟知隽和钟好逑是干什么来的,然后又感谢一番赵予西,客套够了,节目才开始。
因为是临时决定的,所以并没有正式的报幕和串场,只有昨晚谁说了要表演,村长记下来了,现在就按报名顺序上去表演。
村民能歌善舞,笑得质朴,学校里那些乐器也带来了,孩子们合奏了《春天的故事》,意外的很好听。
虽然他们不像城市里有兴趣班可上的孩子一样专业,但是家里人就是干这个的,大人单凭经验也够教好孩子了。
这时,苏小小被王茹拉着站到小广场中央,王茹干脆利落拉了一把椅子,按着苏小小的肩膀让人坐下。
佟知隽不知道怎么回事,侧头去看赵予西,赵予西摇摇头,没作答。
苏小小叹口气,打开袋子,小心拿出能到她腰那么高的琵琶来,稍作调试,随后,清脆流畅的声音传来。
她弹了一首《金蛇狂舞》,虽然琵琶质量不太行,但是不影响她动作熟稔,只是……表情看起来有点凶,足见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佟知隽知道她是被妈妈逼着表演节目的,不禁想,这才是真正的犹抱AK半遮面啊!金蛇哪里是要狂舞?这是要吃人!
纵使佟知隽没有学过琵琶,但因为家里重视艺术审美的培养,他会弹钢琴,再加上殷秋无琵琶弹得极好,因此佟知隽对此也有一定的鉴赏能力——苏小小无疑是很会弹琵琶的,只是被逼着上台有些不高兴罢了。
看了一上午节目,散场的时候,佟知隽问赵予西:“苏小小挺有天赋的,怎么不愿意表演?是不喜欢吗?”
赵予西无奈地解释道:“村里没人会琵琶,她的琵琶是我在网上给她买的,而且是跟着我下载的教程自学的,应该是不好意思展示吧。”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心思敏感细腻,该懂的多多少少都懂了。
大城市来的佟知隽什么没见过?苏小小虽然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但是她知道光鲜亮丽的一切在佟知隽眼里可能什么都不算,又怎会觉得她一个自学的人弹着九十九包邮的琵琶有多动听呢?
她不想出风头,也不喜欢为了取悦佟知隽而表演在他眼里似乎并不能上得了台面的节目。村子得到了佟知隽的帮助,他们确实应该感恩,但是被妈妈逼着上台,就有点没必要了。
但是苏小小想错了,她远比自己以为的更有天赋,至少佟知隽觉得,自学都能有这个水平,如果有老师指导,那还得了?
苏小小的表演只是表情看起来不合时宜了些,但是这么小的孩子就能把一段曲子弹出感情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佟知隽想,森*晚*整*理要是苏小小喜欢弹琵琶,能让她跟着专业的老师学一学就好了。
“乡里有教琵琶的吗?”佟知隽下定决心,问赵予西。
赵予西立刻会意,知道了佟知隽想干什么,说:“乡里没有,得去镇里。”
“一会问问她想不想找个老师学习。”佟知隽远远看着苏小小仔细抱着琵琶,嘴巴抿紧。
她那么有天赋,又很在乎自己的琵琶,怎么可能是不喜欢呢。
赵予西快步追上去,叫住了苏小小,拉她到一边说话。
“小小,你今天弹得太好了!你还想学琵琶吗?”赵予西温声说。
苏小小紧了紧手臂,往王茹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偷偷用余光扫着佟知隽,然后说:“是那个哥哥让您来问的吗?”
李圆圆提醒她叫哥哥别叫叔叔之后,她就记住了。
赵予西点头,苏小小脚尖在地上不安地踢着,说:“我想不想,都没有关系。如果我读不好书,就跟阿爸一样当渔夫,如果我能上学,那就好好读书,像萍姐一样,总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弹琵琶上的,阿列的班子只奏红白事,又不需要琵琶。”
过窄的视角限制住了苏小小对职业的想象,还以为学音乐的出路就只有红白喜事演奏。
“不是的,读书是学习,弹琵琶也是学习,”赵予西想帮苏小小抱一会琵琶,苏小小躲了一下,没同意,于是作罢,“学音乐不是一定要加入阿列那样的班子,可以到很多地方演出,也可以当音乐老师,或者到录音棚,给一首歌弹伴奏。”
“这不是不务正业吗?”苏小小抬头,用澄澈的眼睛看着赵予西。
“当然不是呀,只是从前我们都不懂,原来你这么棒,就没想过可以让你钻研这门特长,”赵予西笑着说,“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那个大哥哥发现你很棒,所以才想带你去见老师,让老师看看你到底有多优秀呢!”
苏小小的眼神立刻雀跃了起来,“那……那我弹琵琶可以赚到很多钱吗?足够以后还给那个大哥哥吗?可以给阿妈阿爸修一修房子吗?”她有些急切地问。
赵予西见苏小小这样,就知道她没有顾虑了,说话时也不免带几分欣喜:“就像读书一样,只要你努力学习,就能考上好的音乐学校。你知道嘛,我说的音乐学校,也像是读书考大学一样,是相同级别的学校哦!”
第一百五十六章 奇思妙想
下午孩子们还要上课,佟知隽跟着黄亚在村子里转一转。
走了一圈回来,路过李圆圆家后院,她妈妈王玉芳正在往伞骨上上伞面,一看就是在做油纸伞。
佟知隽感到好奇,就站在矮墙外问道:“大姐,这是要拿去卖的吗?”
“没有没有,”王玉芳抬起头来,放下手里的活,“现在都打折叠伞,哪还有人打这个?我这是做着挂家里辟邪的。”
佟知隽忙说:“还有人喜欢的,我看网上有很多卖油纸伞的店铺。”
王玉芳过来打开后门,请佟知隽进去,二人来到前院,坐在屋檐下的小桌旁。
“我知道,但是不一样的。”王玉芳一边给佟知隽倒茶,一边解释了缘由。
王玉芳是四川人,父亲是做油纸伞的手艺人,就也教过她,只是她学艺不精,传承不下去,不够养活自己,就去市里打工了。
当年李二牛到四川打工,俩人相识,结婚后有了李圆圆。孩子读书,他们俩打工,本来都挺好,只是李圆圆四岁的时候,李二牛失足落水去世了。
娘俩在城里的开销,王玉芳一个人支撑不住,前些年娘家父母都过世了,公公也没了,长辈就剩婆婆在渔村里,王玉芳不得不把李圆圆交给婆婆带,她独自在城里打工,自己省吃俭用些,还能有余富。
婆婆身体不好,李圆圆六岁,婆婆也过世了。王玉芳只好回村里照顾孩子,渔夫忙不过来,她帮村里人干活,给圆圆赚一点书本钱,吃的全靠自己种地。
后来赵予西到村子里执教,告诉过她做油纸伞能卖钱。只是她开不起淘宝店铺,效率也不高,在闲鱼上卖过几把,手艺粗糙,她还不会绘花,只卖没有图案的就卖不上价,还总得麻烦赵予西,所以她做得也不频繁。
当然了,再怎么卖不上价,一把油纸伞去掉成本也能赚个百八十块,这些年她卖出去六把伞的钱都攒下了,只是如果想让李圆圆去邻村上学,还是有些供不上。
佟知隽听完,若有所思。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再怎么帮助这个村子,村民没有致富途径,总归是没有依靠的。
像王玉芳这种状况,如果能有更便宜的材料供应,有更多时间打磨技术,有本钱开店,有宣传机会,才可能依靠油纸伞赚钱。
而其他村民,据他观察,大多数人家的鱼都是做成了鱼干,因为交通不够便利,他们打的鱼没法在新鲜的时候运到乡里或者镇里售卖,只能做鱼干,隔三差五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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