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赢眨了眨眼睛,小眉头猛然一蹙,噗通一声轻响。
严𫵷汌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去,把李检放到床上盖好被子。他抬步离开的时候再次经过在门口的李赢,目光短暂地停留,和他交汇。
在严𫵷汌即将迈出去的时候,身后的小胖墩儿突然憨声憨气地说:“susu,猪猪拉粑粑,擦屁屁。”
那团高大的阴影又回来了,把神情寡淡的李赢完全包裹住。
大门被缓缓推开,严𫵷汌拎着袋垃圾走出去。
他没有坐电梯,目光瞥向半掩的逃生门,楼梯间的感应灯一直亮着,里面有隐隐的闷哼。
严𫵷汌环视一圈,没有发现摄像头,抬步走了过去。
他推开门先看到的便是一个被捆成螃蟹,倒在地上的矮个男人,而后是楼梯拐角两团交缠在一起的阴影。
那头有啧啧的水声暧昧地响着。
严𫵷汌收回视线俯下身,神情冰冷地一把抓起地上惊恐望着他的人,取出他嘴里堵着的布,低声问:“谁雇你来的?”
男人只是不断说着:“全都是误会啊!我是送外卖的,走错单元了!”
说着,他蛄蛹着身躯,努力朝一旁打翻的外卖爬去,像要证明给他看。
打翻的外卖袋上有小票和单元,小票上的字条打的很真实,确实是隔壁单元同层的。
“当啷——”
刀具被楼上的人扔下来,在水泥地上弹跳两下,落到他们面前。
“身上搜出来的,”楼梯拐角的阴影中走出一个身材骁悍的男人,个头很高,俯身下来,几乎把天花板的感应灯完全遮盖,嗓音低且醇,有股带了情欲的哑意。
“不是!真是误会!唔——”他的嘴重新被堵上。
严𫵷汌单臂拎着他脖颈处绑着的麻绳,拖着一个微胖的成年男子往楼梯上走去。
经过拐角的时候,被身后金发满头的男人叫住:“再有下一个,我就直接开枪了。”
严𫵷汌的脚步这才停住,踩着台阶回过神,目光沉静地和他对视,突然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但语气没有平仄:“闻叔,我请的是季哥。”
言外之意是:你能不能不要多管闲事?
闻炀听了也不恼,笑眯眯地回头看着季苍兰,语气亲昵地问:“baby,我能给他一枪吗?ТЫ дурак(小兔崽子)。”
季苍兰被他叫年轻了,心情很好,看着中年后的闻炀还能在什么人身上吃瘪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不过答案显然是不能。
闻炀噙着笑,磨了磨牙根,暗自在他后腰上掐了一下。
季苍兰立即给了他一记倒肘,从闻炀身后走出来,弯着漂亮的眼睛朝严𫵷汌温声道:“严总跟我说过你们的情况了,我会在这里守着的,你不用担心。”
严𫵷汌对他的态度很礼貌,平静地道了声谢,想了想,把手里的垃圾递出去说:“委屈两位去楼下散散步,顺便扔个垃圾,我单独问他。”
“你让我老婆给你扔垃圾唔——”闻炀嘴边的骂声被季苍兰抬手堵回去,他笑着把垃圾接过去,拉着闻炀走了。
楼梯间的感应灯因为长时间捕捉不到动作,熄灭了。
黑暗中一下就变得很安静,被绑着的男人听到自己心跳不断升速,和唾液疯狂分泌吞咽口水的声音。
良久,他脖颈上的绳子被猛然拉动。
楼梯昏暗的灯光骤亮。
李检住的这一单元是一梯一户的房型,楼梯间仅能通往上一户人家。
严𫵷汌单臂提着他上了楼梯,又在李检家楼上一层的楼梯间门口停住脚步,他输入密码,推开了门。
偌大的复式里没有装修过的痕迹。
水泥糊满了墙面与地板,仅有卫生间由于频繁使用装了马桶和淋浴,客厅摆着一张折叠床,一张矮茶几,除此之外,这间毛坯房里什么也没有。
严𫵷汌走进家门,在墙面上摸了一下,开了灯。
这里的灯比楼梯间要亮得多,更加刺眼。
男人因为疼痛几近流泪,眼角挤出酸水,咬着毛巾呜咽着求饶。
随后他的呻吟声停了,拎着他上来的男人竟然给他解开了绳子。
严𫵷汌走到茶几旁,顺手拿了把刀朝他走去。
男人迅速挣脱身上的麻绳,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啪嗒。”
刀被扔到了他脚下。
“捡起来,”严𫵷汌冰冷的看着他。
“什、什么?”男人大脑空白了一下,就听他再次毫无语气地重复道:“捡起来。”
男人颤颤巍巍地蹲下身,抬着脸惊慌失措地看向他,某一个瞬间,他视线一狠,猛然握住小刀,身形矫健地朝严𫵷汌扑去。
严𫵷汌面无表情地翻身躲过,西裤紧绷着湿贴在笔直的长腿上,布料下隆起结实的肌肉。
他没有去学任何搏击术,享受着大脑不受控下身体最原始、最本能地挥出致命一击。
没有李检在身边的日子,严𫵷汌都是这么过来的。
地下黑拳、盘山公路赌车、俄罗斯轮盘……
欲望在不断朝他叫嚣,贪婪地索要愈来愈多的刺激来填补心中蠢蠢欲动的蟒,在岌岌可危的边缘,他一次又一次探索着生命的极限,想要抑制住黑雾后伸来的手。
耳边风声凌厉而来,小刀在光下闪过寒光,接二连三地朝他刺来。
男人一改方才害怕的模样,满脸阴狠地朝他袭去。严𫵷汌没有因为他陡然的改变感到一丝惊讶,不是预料之中,而是他并不在意。
他赤手捏拳,手背用力青筋虬起,肌肉蓦地鼓起,流畅而紧实地一路上涌,脸上仍旧没有任何变动,依旧冷漠。
严𫵷汌一拳快准狠地挥出去,同时被小刀在手臂上划了一道,血痕由于绷起的肌肉狰裂。
男人吃痛地叫了一声,他是收取高额佣金的亡命徒,杀了人他便直接自首,没杀成还被发现活捉无论是送去警局,还是回去像雇主复命都没有好结果。
本来就是视死如归,如今只能以命相博。
他看着严𫵷汌丝毫没有防护地空手接白刃,露出齿间,阴森一笑,趁他不备侧身砍去。
“咚!”
下巴被一拳顶起,肃杀的空气中有一声极清脆的骨结碰撞的声音。
“操你妈!”男人痛得大为光火,狰狞着面孔朝他扑去。
严𫵷汌丝毫没有躲闪,径直迎了上去,单手握住刀刃,红色的血霎时涌了出来,他却像没有痛觉,握着刀子,一拳横击将对方打的脑子嗡声惊起。
男人捂着头,在原地晃荡了两下,沉沉倒在地上。
严𫵷汌面色冰冷地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调冷酷:“谁让你来的?”
“呸!”男人朝他啐了口血水,一颗牙掉了出来,混着血渍沾上泥灰。
“严星澜。”
“严闵星。”
“严虹。”
……
他开始一个个说名字,观察着对方脸上微妙的变化。
男人却完全不为之所动,紧咬着牙齿,狠狠地瞪着他:“你把我杀了吧!我不会跟你说的,我已经收了钱,没完成任务也是一死。”
他一开始只是个小混混,跟着大哥到处催债。
但日子漫长,他耐不住寂寞,某日,走到常去的发廊,嚣张地指着常点的那个女人说:“操!多钱,老子给你赎身。”
日子红火地过了几年,捡了一个小叫花子。可报应来的很快,命运平等又不公地降临。
女人的身体因为常年的摧折患上了子宫癌晚期,女儿也到了上学的年龄,却落不下户口。
他和女人都是这座浮华城市的一隅蚍蜉,没有身份,在最底层靠出卖尊严为生,如果把女儿送去福利院,他们的情况势必无法正规领养。
有些路他走了,就注定回不了头。
男人说完,便闭起了眼睛,仰起脆弱的脖颈,不再挣扎,脸上竟奇异地涌出了股悲壮。
严𫵷汌俯身拾起地上沾了血的匕首,脚步声朝他靠近。
“你告诉雇你的人,让他告诉雇他的人,不管是谁,我会亲自了解他,”他缓缓蹲下身,冰冷的湿气浮在对方脸上,男人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对上一双黑沉冷酷的眼珠,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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