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知道学生在看他,他在接受审视,不想出差错。
或许是因为以前在这方面吃过大亏。
至于专业水平,他有自信,授课内容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否则也评不上副教授。但在授课方式上……或许就像骆恺南说的那样,太无聊了。
谁叫他本身就是个很无趣的人呢。
算上今年,这是他参加工作的第四年,年限不长,教学经验尚浅,是该多听听学生的意见、改进自己的上课方式……
这时,坐在他旁边的同事高旭凑过来,问:“怎么了小詹?看你愁眉苦脸半天了。”
他俩关系不错,詹子延不假思索地说了:“有人说我的课无聊。”
“啊?学生还是老师说的?”
“是骆校的儿子。”
同在一个院系任教,校长儿子来上课这点儿事高旭自然知道,他瞅了瞅周围,低声问:“骆恺南啊?”
詹子延点头:“你认识他?”
“当然,骆校这儿子,出了名的难搞,我们都知道,你刚来没几年,不认识正常。总之别理他,他一个天天翘课的问题儿童,懂什么授课啊,八成是看你不爽,故意那么说。”
詹子延想起昨天晕倒之后的事,不太认同高旭的话:“我觉得他挺好的。”
“你太有包容心了。”高旭道,“糊弄糊弄就得了,就算教不好,骆校也不会责怪你。要是对他太严苛,惹毛了他,到头来还是你受伤。”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吧,那小子以前读高中的时候,打过老师!”
“打老师?”詹子延的确头回听说,“为什么?”
“谁知道啊,他从小爱玩游戏,估计是跟游戏里学的呗。”
詹子延也看见了,骆恺南这两天都在玩同一款游戏,可那游戏的画风似乎并不黑暗血腥。
而且骆恺南给他的感觉比同龄人沉稳,虽然言语上比较强硬,非要他吃完自己买的早饭,但他没吃完,骆恺南也没说重话,更没对他动手。
高旭或许只是道听途说,未必是事实。
“如果他打了老师,怎么没被学校开除?”
“骆校出面摆平了嘛。”高旭一脸“你还太年轻”的表情,“学校也舍不得开除他,他虽然不好好学习,但脑子实在聪明,得了信奥赛奖,保送大学,气不气人你说?”
确实挺气人的,老师们一边诟病他,一边还得哄着他,难怪骆恺南性格这么傲。
这时,搁在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新消息自动显示在了屏幕上,詹子延拿起来看,发现是他们正在议论的对象。
骆恺南:「我刚想了想,其实是我没听懂,不是你的课无聊。」
詹子延微愣。
骆恺南……居然会做课后反思?他的许多学生都做不到这一点。
好认真好上进啊……该怎么夸呢?夸了会不会骄傲?要不还是别夸了……
聊天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半天,也不见新消息发来。
骆恺南的耐心条即将耗尽。
这么难哄吗?认错了还哄不好?架子真够大的……
那请顿饭总行了吧?
「晚饭我请,空出时间。」
过了片刻,詹子延终于回了:「不用,我晚上要约别人。」
约别人?
以他这两天的所见所闻,詹子延根本没有可以下班后约饭的亲密朋友。
莫非……是找前男友复合?
不是没可能,这家伙本来就是个恋爱脑。
真够无语的,都被拉黑了,还死皮赖脸地贴上去,有没有自尊了?
懒得管了,爱谁谁吧。
骆恺南正要回“哦,那就算了”,这时,手机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了条新消息。
来自他的另一个账号——
「你好,Kent,我想当面谢谢你前天晚上的帮助,请问你今晚有空吃顿饭吗?」
第9章 头发好软
会议结束后,詹子延回到办公室,发现骆恺南似乎心情特别好。
具体表现为,总是言简意赅的骆恺南,对他说了句废话:“回来了啊。”
詹子延略感迷惑,回:“嗯,院长说得有点久,你饿了吗?要不要去吃午饭?”
“好。”骆恺南站起来,比他高半个头,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下回我约你,推掉别人的。”
听语气,似乎没有因为被他拒绝而不高兴。
看来晚饭约只是随口一问。
那就不再提了,其实他今晚没什么事。
本想约Kent当面道个谢,但对方回复说,自己在外地读书,已经去学校报道了,这几个月不在晋城。
果然是个学生啊。
詹子延回复了他:[好,那就等寒假再约吧。]
对话没有就此结束,Kent似乎是个很擅长社交的人,又问他:[怎么称呼你?]
詹子延想了想,决定和这个年轻人一样用英文名,更能拉近距离:「就叫我Janson吧。」
Kent:「好,Janson,那天送你去酒店,看见你哭了,还听你说了些醉话,是失恋了吗?」
詹子延不好意思对这个帮助过他的好心人撒谎,尴尬地回:[嗯。]
对方打字速度很快:[会让你哭的男人,就别留恋了。]
詹子延看着“男人”两个字,怔忡了半天,没有回复Kent。
他的性取向,除了家里人和初中同学,只有沈皓知道。
他不敢告诉别人,沈皓也说过这个圈子不干净,让他少接触其他同类,所以他其实一直游离在这个群体之外。
当然,也融入不了异性恋男性的圈子。
以前听同学们聊哪个女生漂亮、多少岁结婚、生女儿还是儿子,他都不感兴趣,也不想发表意见。但这样一来,很容易被人察觉端倪。
只好生活在夹缝中,不去接触任何一边,像条在茫茫海上漂泊的孤舟,永远上不了岸。
沈皓无意间拉了他一把,就成了他唯一的停靠港湾。
现在沈皓走了,去哪儿寻找下一处港湾呢?海上毕竟不是久居之地,漂荡太久,积压在心底的情绪越来越重,早晚会沉没。
这位Kent似乎不介意他的性取向,甚至好心地安慰他,或许……能让他暂时歇个脚。
午饭后,骆恺南拿着手机走到沙发处躺下,说要睡个午觉。
詹子延暂时没有活儿派给他,就随他去了。捏着自己的手机,斟酌半天,回复了Kent:[谢谢,抱歉让你看了笑话,给你造成困扰了。]
他专心等着回复,没注意到背后沙发上躺着的男生掀开了眼皮,举起静音的手机打字。
Kent很快回复了:[还好,虽然你亲我的时候确实吃了一惊。]
“?!”詹子延吓得差点站起来。
他完全忘了自己醉后做过这种荒唐事,连忙发了三遍“对不起”,外加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骆恺南望见他通红的耳廓,嘴角微翘,一本正经地瞎编胡话,诱他放松警惕:[没事,当时我女朋友也在场,她不介意。]
得知Kent是个有女朋友的直男,两个人都不介意他的性取向,还这么友善宽容,詹子延顿时觉得这个朋友他必须交,他有太多太多憋在心里的话想找人倾诉了。
这时,Kent又发来消息:[你昨天怎么不找我吃饭?昨天我还在晋城。]
詹子延抱歉地回:[昨天有个学生给我带了吃的,吃太撑了,晚饭都没吃。]
看来那两个空盒不是摆拍,是真的老老实实吃完了。
骆恺南对此十分满意,又装模作样地问:[你是老师?你学生不错啊,还给你带吃的。]
詹子延毫无戒心:[嗯,但这个学生不算是正式学生,来旁听打杂的,我们关系也算不上很好。]
骆恺南笑意慢慢敛起,冲他的背影龇了龇一口白牙。
关系不好?给你买饭还关系不好,共用一张饭卡还关系不好,抱你两回了还关系不好。
Kent:[你嫌他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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