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致他们两个都不喜欢对方的存在。
明明是两个同病相怜的牺牲品。
詹子延看透了,也就释怀了,虽然依旧无法把詹前锦视作至亲,但视作一个可怜小孩,还是能做到的。
何况这个可怜小孩,那么像曾经的自己。
顺手帮一把,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来我学校帮忙吧。”詹子延略过了关于父母的话题,摸了摸詹前锦刺刺的短寸,“正好我办公室最近缺人,你帮我整理资料,干点杂活,没有工资,但包吃包住,怎么样?”
詹前锦不情不愿:“没钱我去干什么?我总不可能一直住你这儿,顶多待一周就回去了,过年前厂里活多,按件计费的,我能赚不少呢。”
詹子延按住他的肩膀,认真说:“晋大的图书馆很大,老师和学生也很友善,你可以在那里学习,明年争取考个高中,或者中专、技校都行,总之你得回去上学,否则你可能一辈子只能在厂里了。”
詹前锦脸色微变,啪一声打开他的手,从沙发上站起来:“那又怎么了?我都说了我脑子笨,你干嘛非要逼我去上学啊?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看来“学习不好”这根刺扎得挺深,是詹前锦的雷区,一碰就跳脚。
詹子延推了推眼镜,不慌不忙地问:“你知道我怎么读上高中的吗?”
詹前锦抱胸冷哼:“你肯定一考就考上了呗,你那么聪明。”
詹子延摇头:“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坐过来,我告诉你。”
詹前锦眼中透出怀疑,但架不住好奇心,慢慢挪回了沙发,离他半米远,仿佛一头警惕的小兽。
詹子延很浅地勾起唇角,想为接下来的沉重故事营造一个比较轻松的氛围。
“我中考当天,被同学扔了笔袋,去捡的时候,又被他们踩了手,忍着疼写完了试卷,虽然最后如愿考上了高中,但没有拿到奖学金名额,得自己出学费。”
“他们干嘛这样?”詹前锦怒问,“你怎么不告诉爸妈?他们没送考吗?”
一听就知道,他父母对这个弟弟更上心,起码不会让同学欺负。
詹子延如实回答:“他们那会儿很讨厌我,不会管这种事,我只能靠自己。”
詹前锦愕然看他,显然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詹子延接着说:“因为没能拿到奖学金,我暑假就去城里打工了,刷了两个月的盘子,手指全部泡肿蜕皮,爆瘦了十斤,终于凑满了学费,按时入学了。”
“所以你看,我能读上高中,也没有很容易。可我知道,如果不上高中,我以后或许会活得更不容易。”
“你要说初中学历也能出人头地,我不能否认,是有这样的人,但毕竟是凤毛麟角。”
“我希望你能选择和我一样的路,因为这条路我走过,知道哪里有坑,也知道哪里有捷径,我能帮你。相信我,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劝学习的话,从詹子延嘴里说出来,就特别有感染力。
难怪这家伙能当老师,詹前锦心想。
“可我真的笨,学不会,万一没考上,不是浪费时间吗?”
“你不试一试,可能会浪费一辈子。”詹子延想了想,参考从骆恺南那儿学来的知识,举了个小孩子更容易共情的比喻,“就好比你玩游戏,重复做一些机械简单的任务,获得奖励的几率很低,但如果花时间去做难一点的任务,就有更高几率获得回报,你不心动吗?”
詹前锦面露犹豫,有点被说动了:“可你的大学里都是很聪明的人吧,他们会不会笑话我啊?还有我的口音……”
“可能会,再好的地方也有坏人。”詹子延轻轻覆上他的手背,“但有哥哥在,不用怕的。”
周一下午,骆恺南忍不住去了趟晋大。
嘴上说得坚强,可昨晚詹子延一条“晚安”消息,就让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想念比酒更难戒。
也考虑过用Kent的身份去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倘若不是詹子延亲口对他本人坦言,似乎就没有意义。
他记得詹子延今天下午没课,特意挑了这个学生上课的时间来,这样就没人会打扰他们。
到了办公室门口,他没说话,先敲了敲门,想给一个惊喜。
“詹老师不在!”然而传来的声音却不是詹子延的。
不在?那是谁在里面?
骆恺南推门而入,首先看向詹子延的位子——果然没人。
紧接着,就看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个眼熟的小屁孩儿。
小屁孩儿尚未完全发育,站起来身高才到他胸口,脾气倒是很大,两三步就冲了过来:“怎么又是你啊?找我哥干嘛?”
骆恺南反问:“你为什么在这儿?”
第一印象决定喜恶,詹前锦对这个揪过他衣服、欺负过他哥、还疑似有自虐倾向的家伙毫无好感,哼哼道:“我哥让我来当他的助手。”
骆恺南心里滋啦一声,刚自个儿缝补好的地方又裂开了。
他才离开一天,房间被占了不说,连工位也被占了。
他就打算搬出去一个月,又不是不回来了,詹子延居然这么快就找人替代了他。
骆恺南压着情绪问:“你哥呢?”
詹前锦:“他有事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你没他号码啊?”
和一个小孩儿较劲实在太幼稚,骆恺南挡开他,步入办公室:“算了,你坐着吧,我在这儿等他。”
詹前锦警惕地盯着他坐上沙发,观察许久,确定他没有别的意图后,冷不丁地问:“喂,你认识我哥多久了啊?”
骆恺南打开笔记本,见缝插针地工作:“三个月。”
詹前锦:“哦……你不是他同学啊,我以为是你欺负他呢。”
骆恺南抬头:“谁欺负他了?”
詹前锦没什么心眼儿,把詹子延给他说的事转述了一遍。眼前这人既然认识他哥三个月了,又是亲近的室友,应该多多少少听过这些故事。
实际上,骆恺南半个字也没听过。
当詹前锦说到詹子延中考前被人欺负、父母也不帮忙的时候,他就坐不住了。
这种事为什么不告诉他?又不丢人。
而且,詹前锦才来两天,就知道这些事了。他们认识三个月,詹子延瞒得死死的。
那句“你是我最重要的人”,难道是哄他的吗?
骆恺南意识到自己又开始钻牛角尖了,捏了捏眉心,合上笔记本,决定先回去了。
他不能以这种状态面对詹子延,准出事。
可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他刚背起包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和进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詹子延看见他,先是一愣,继而眼睛亮起来:“恺南,你来找我吗?”
骆恺南没忍住,抓住他的手:“你跟我来一下。”
詹前锦大喊:“你干嘛!”
詹子延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没事,我去去就来。”
隔壁的小会议室空着,骆恺南拽他进去,反手锁上门,然后步步紧逼过来。
詹子延站在原地不动,直到骆恺南的胸膛贴着他了,才抬头问:“怎么了?”
干净的镜片泛着淡淡的蓝光,映在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上,仿佛风和日丽的海面一般平静。
骆恺南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总觉得自己不够成熟了。
詹子延经历的风浪太多,与孤独共处的时间太久,哪怕是比他年长许多的人,恐怕也做不到如此平和。
“没什么,想你了。”骆恺南忽然不想说了,免得显得自己很沉不住气,“你刚刚去干嘛了?”
“去找其他老师了。”詹子延眨了眨眼。
一个很细微的小动作,但骆恺南离得近,瞧见了里面隐藏的一丝心虚。
“哪个老师?”他把人抱上了会议桌,撑着桌子,凑过去亲了一下,“聊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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