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与我擦肩而过,但没有一个人我能叫得出名字,我在这一瞬间竟热泪盈眶。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哭。
我幼年时母亲丢下我出国的时候,我没有哭。我少年时独自一个人在家里,从楼上摔下来断了腿,没有人扶也没有人管,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时候,我也没有哭。
可现在,我孤身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委屈和孤独。眼泪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想要来击败我。
我不想在大街上哭,那显得我很没有用,丢脸都丢到人前了。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快步往小区里走。
回到家里,我把东西随意地往沙发上一扔,把自己也随意地往沙发上一扔。
我突地想起我没有买晚饭。饥饿感从胃里传出来,提醒我需要进食。可我躺在柔软的沙发里,一动也不想动。
余光忽然瞥到了垃圾桶里扔着一个素色的东西。我定睛一看,是沈见青留给我的香包。
它之前一直系在我的脖子上,我早已习惯了它的存在,便把它这么带回了家里。
我昨天把它取了下来,顺手扔进了垃圾桶。可现在,看着它可怜兮兮地躺在那里,我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动摇。
它就像是一个标志,代表了那段黑暗的过去。我应该截然与之划清界限,投入到光明灿烂的新生活中。
可一个晃神,我竟把它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
我在做什么?!
我刚要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掉,可下一秒却犹豫了。
把它留下,就当……就当是给自己留一个教训。我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
第58章 心理讲座
弥漫的雾气笼罩天地,近处的树都披上一层白色的纱衣,视线再往远处移,便什么都看不清了。
低微的能见度,让人恍惚间产生一种,天地间都只有这一座吊脚楼的错觉。
我站在吊脚楼的长廊下,彷徨间不知何去何从。
我应该往前走吗?还是选择留下?
空荡的周遭让我没有安全感,但实际上孤独本身是我最司空见惯的东西。
大脑里空空荡荡,我好像落下了什么重要的事物,或者人。可我一时想不起来。
我抚摸着吊脚楼的长柱,感受着长久的岁月在那上面留下的风蚀的痕迹,每一条细致的纹路都刺痛掌心。
这触感是如此真实。
我尝试着向下走,脚刚抬起来,还没有放到下一级台阶上,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遇泽阿哥。”
我猛地回头,只看清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藏着沉甸甸的情意和不可控制的偏执。
我的心脏剧烈地震颤两下,力量震得我胸口发痛。
“沈见青……”
我于刹那间想起了我遗忘的内容,也于刹那间意识清醒。
“沈见青!”
我在无边的夜色里猛地睁开眼睛。
这只是一场梦。
这又是一场梦。
空气里隐隐还残留着我挣扎着喊出他名字时的回音。我甚至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我喊得太大声,把自己给吵醒了。
这也是我从寝室里搬出来的原因。
我永远也忘不了,我第一次在寝室里大喊着沈见青的名字惊醒,然后对上室友们异样目光时的场景。
他们未必发现了什么,甚至还打趣我是不是背着他们悄悄谈了女朋友。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莫名心虚。
但这样的次数多了,他们也难免起疑。有人试探着问我。
“沈见青是谁?我们学校的吗?什么时候一起约出来玩儿?”
我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只说是外校的朋友。
后来我决定搬出来,不仅是怕打扰他们,更是怕我在梦里喊出什么荒唐的话来。幸好之前我攒了钱,也找我父母添了一些,在离学校不远的市中心买了套可以落脚的小房子。
不知不觉间便已经完全进入秋天,夜晚寒凉萧瑟。市中心的夜晚从不缺少灯火,我的房间临近街道马路,楼层也高,开窗就能俯视城市的夜景。楼下的霓虹灯把斑斓的光投到了房间里,屋里即使不开灯,也能模模糊糊地看清东西。
这和苗寨里便完全不同。那里到了晚上,就是绝对纯正的黑。
我没了睡意,爬起来,凑到窗边,盯着遥远处大楼里朦胧的光。
对面的大楼是一栋摩天商业楼盘,号称“可以在楼里安度一生”,集吃喝玩乐,医疗养老于一栋,里面甚至还有小孩儿的补习机构。
因为时间久了,我已经看出了每一层楼的主要功能,也熟悉了那些一整夜不熄灭的灯光。
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个我辗转难眠的夜晚了。
说来可笑,我在苗寨里,在沈见青的吊脚楼里,在那些渴望自由的日日夜夜里,常能一夜无梦。可当我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当我得到了心心念念的自由时,却反而夜不能寐。
我总梦到沈见青,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全是他的脸。
有时是他正常时候,但更多是他偏执发狠的模样,最多的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他狼狈地倒在地上,还在狠狠地威胁。
这是一种很痛苦的体验。
我越想要忘记他,越想要开启新生活,就越对这样的现状无力。
我离开了苗寨,但我想,我并没有真正离开那片苗域。
不行,得休息了。明天还有一堂很重要的讲座。我想着,躺回床上,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快点入睡。
后半夜时梦时醒,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我毫不拖拉地起身收拾了东西便徒步往学校去。
今天的讲座是一位很有名的心理学教授主讲,主题是关于生命健康安全。学院要求大四学生全部参与,算做学分。
我是第一个到的,阶梯教室空空荡荡,我就好像是一瞬间拥有了巨大的选择权,可以任意挑选心仪的位置。
正当我选择了一个前排靠边的位置坐下时,前门突然被推开,走进一个高挑的姑娘。她留着齐肩的半长发,发间编着一根细细的银丝带。那丝带垂在她肩头,看起来很乖顺,也很熟悉。
我有一瞬间的愣神,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那女生也没想到教室里有人,左右看了看,小声说:“学长……李学长,你这么早就到了?”
我诧异道:“你认识我?”
“在咱们文学院,还有谁不认识你吗?”那女生笑着,侧颊露出一个酒窝,“只是你不认识我罢了。”
她一边说,一边熟稔地走上讲台,从包里掏出U盘,调试起了设备。她垂着脸,手上不停,嘴里说着:“我就说这个学生助理当得值,和文学院公认男神单独同框了!”
我有些尴尬,这话不知道该不该接。不接显得很没有礼貌,但她话里的用词却实在夸张。
气氛就这么冷了下来。
正当我以为她不会说话的时候,她又自顾自说:“这个时候不应该进入问我名字的流程吗?”
她倒是自来熟。我只得顺着说:“那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立刻得意地说:“我是你直系师妹,我叫赵如故。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的‘如故’。”
赵如故。嗯,确实没有听说过,完全没有印象。
说话间,阶梯教室里人渐渐多了起来,赵如故手脚麻利地点开讲座的资料,不卑不亢地组织起了我们这批学长学姐的入场工作,等待着主讲教授的到来。
临到开场,教授到了,院里也来了其他老师。赵如故忙完了手里的活,弓着身悄悄来到我身旁,指着我旁边的空座,弯着眼睛:“李学长,我能坐这个位置吗?”
我起身让座。
主讲的教授很严肃,不苟言笑的,把一些常见的心理疾病常识传输给我们。
“你们有的马上就要进入社会,有的或许会选择升学,不管走哪一条路,都不能忽略自己的心理健康。接下来呢,我要给大家介绍一种大家应该经常听说过的心理疾病——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阶梯教室里立时响起了不小的讨论声,大家似乎对这种疾病有着非常大的兴趣,有的还在互相讨论着对于这种疾病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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