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放闻言,抬手摸了摸,手指沾染的血迹证实了对方的说法,他从混沌中挣脱,才意识到自己受了伤。
痛感一点点苏醒,祁放一行人被带回了派出所,祁泽成并不在人堆里,他在警察来访前就已经离开了酒吧,此时应该已经被带去医院了。
一群小少爷扎堆在派出所,简直恨不得把屋顶掀翻,囔囔着要打电话,又有人吵着要请律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祁放坐在一众人的对面被衬得格外安静。
“吵什么!”民警一拍桌子,“把这儿当菜市场?!”
几人安静下去,脸上愤愤然,带着伤痕的脸总有种诡异的滑稽。
吼完对面的,民警又回头看向祁放,说:“你小子战斗力可以啊,一挑五?”
祁放没吭声。
“还是学生吧?给你家长打个电话。”
祁放无波澜的情绪此时终于泛起些涟漪,他抬眸,道:“没有。”
“亲戚朋友。”民警见惯了叛逆期小孩儿,以为祁放随口一说,他询问了事发经过,此时还要调包厢的监控记录,没时间和祁放多话。
祁放拿着手机一阵沉默,他抬头,对面的玻璃门上反射出他模糊的身影,依稀可以看见脸上的血和伤痕。
迟疑片刻,祁放拨通了周越恒的电话。
响铃声持续了五秒,忽而被接通,祁放心头泛起微妙的紧张,但当声音传来时,祁放便倏尔镇定下去。
应答的人不是周越恒,而是王东。
“喂?”
王东拿着周越恒的手机,证明他们还在一起,周越恒正在工作。
“王哥。”祁放喊了声。
“你找老板有事?我把电话拿过去。”
“别!……王哥,我在派出所。”祁放语调中是掩饰不住的紧张,面上表情却镇定异常。
他清楚王东不会瞒着周越恒任何有关他的事情,哪怕是他此时紧张的态度也会被一并传达过去。
“派出所?”王东愕然一阵,随后说:“地址给我。”
等待是个磨人的过程,中途有值班的女警上前,想让祁放先行处理伤口,但依旧被他拒绝,森冷的天里,祁放稍稍挽着袖子,露出腕上被玻璃扎出的错落伤痕。
越到深夜,越是困顿,先前吵嚷的人此时都安静下去,祁放去了趟厕所,他端看着镜中带着伤痕的脸,倏尔抬手,指腹拉扯皮肤,快要凝固的伤口又裂开来。祁放静静看着脸上横亘的血液,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他转身离开厕所,却忽然看见腕表反射的碎光,他猛地抬手,发现表盘瞬间裂了道缝。
后槽牙咬紧,侧脸显出紧绷的弧度,祁放抚着凹凸的缝隙,好一会儿才平复心绪,拉开门回到了原位。
对方五人统一口径,是祁放先动手,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互殴,真有人第一时间叫来律师,操着腔调势必要让祁放蹲一段日子,不过混打双方都有错,谁也逃不了,况且祁放一对五,看上去就是弱势的一方。酒吧包厢内的监控早在祁泽成的授意下关闭了,此时没有直接证据,全凭几人的嘴皮子,也定不了责。
对面请来的律师显然是想威慑祁放,迫使他改口,承认是自己的过错,所以态度强硬,站起身恨不得指着祁放的鼻子。
王东来时,看到的就是祁放在众人的围困下不发一言的一幕。
轮椅压过凸起地面的微微声响吸引了祁放的注意,他第一时间扭头看去,对上了周越恒的目光。
身前施压的律师仍然在叫嚣,没有发现旁侧的情况,却看见祁放的表情变了。
那一副令人讨厌的无所谓的轻慢态度消失不见,他微微睁大眼,眼尾瞬间沾染上一抹红意,下一瞬,律师在祁放眼中看见了泛起的水光,但紧接着他便低下头去,抬手一抹遮住了。
第13章 突然的冒犯
祁放态度的惊人转变令律师恍惚回忆了自己刚才的说辞,明明先前说得更狠,祁放都表现得油盐不进,里头的玄妙没等律师思考出个所以然,周越恒与王东就行到了祁放身边。
律师偏眼一瞧,还未出口的质问卡在口舌间,霎时噤了声。
他见过轮椅上的男人,年前一次会议他被公司委派当法律顾问,坐在偏角的地方,而周越恒高高坐在主位。
不止是律师,调解室的其他人也或多或少认识这张脸。
周越恒矜贵颔首,扫看了一圈长桌边惊愕讶异的脸,最后瞥向祁放,沉声问:“伤哪儿了?”
祁放抹掉了眼底漾出的水痕,只留下眼尾一点红,他倔强地不肯服软,又像只可怜的小兽遮掩不住受伤的痕迹。
声音微哑,他摇摇头,说:“没伤。”
周越恒睨着他脸上凝固的血液,不紧不慢拿出手帕,抬手按在祁放脸颊。
祁放惶恐接过,手指一瞬间触到周越恒手背的微热,下一秒周越恒便抽手离开。
“具体发生了什么,有人可以复述一遍吗?”周越恒理了理西服外套,正襟危坐,态度恳切,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轻飘飘的态度下掩藏的威仪。
进门一句询问刻意至极,代表了周越恒对祁放的态度,他是来帮祁放出头的。
胖子在五人中受伤最重,他下颌被玻璃碎片扎了个血洞,先前挨黑手的伤还没好全,身上又添新伤,他实在气不过,律师就是他找来的。
律师来时信誓旦旦,保证能让祁放吃不了兜着走,此时却偃旗息鼓,不吭一声。
胖子咬着牙,死盯着祁放,又看了周越恒许久。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祁放这小子的运气能如此好,入了周越恒的青眼能得他的庇佑。
面对祁放时,众人还能囔囔几句,可面对周越恒,一群年轻公子哥就不敢高声了。说到底,他们现在还啃着家里的票子,没资本与周越恒正面呛声,哪怕家里老头过来,估计都得和周越恒笑脸相迎。
不管这群小年轻背后站着什么人,民警也不在意周越恒是个什么人物,调解室不再像个哄闹的菜市场总归是好的,起码大家乐意静下心来解决问题了。
他开口把了解到的情况复述一遍,着重强调了两方互殴的性质,表明双方如果都不愿意接受调解,那就得走法律程序。
民警说完,目光在两方来回巡视。
胖子心有不甘,哪能轻易接受调解,可他并没有证据能证明之前祁放对他下过黑手,汇景那边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周越恒的授意,不仅不提供监控,态度冷淡得很。
况且真要论起来,那次还是他们先出手。
事儿摆在明面上,根本没法针对,有周越恒在场,肯定不会让祁放吃了亏去,到时候牵扯起来,指不定还要惹出多少麻烦来。
他心念几转间,忽然想到因受伤提前离开的祁泽成,胖子绷紧的脸上陡然迸发出一阵笑意。
他嚯地一下站起身,胖子高呼:“他把人搞进医院——”
可还没等他说完,坐在他身旁的王铎突然紧拉住他的衣袖。
胖子一顿,偏头看去,见王铎冲他摇了摇头。
王铎和祁泽成关系最近,在这一圈人里也是能说上话的主。
不明白王铎为何阻拦自己,胖子游移不定。
可他高呼的声音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周越恒也直直看向他。
民警瞧清胖子和王东之间拉扯的小动作,道:“有话就说,支支吾吾的做什么?”
王铎幅度极小地在桌下拍了一掌胖子的大腿,一巴掌打得胖子激灵一下,要说的话卡在喉咙口。
见他便秘似的不吱声,老民警催促道:“说啊。”
胖子一哽,声音低下去,含糊道:“他把我们整这么狠,搞去医院总得给点医药费。”
他指着脸上的血洞,说:“我得缝合呢。”
民警听他支吾吾半天,谁料就憋出一句赔偿,先前听他们的口气,还以为都是些不在乎小钱的公子哥,他摆摆手,说:“赔偿的事你们协商,这些东西都可以协商。”
祁放眼睫的红意已经消失大半,胖子吼出的话虽然还没说完,但他已经察觉到对方想说的是什么,眼底泛冷盯着胖子,祁放在桌下攥了攥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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