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野愣住了,就这么看着谭阵为了捡他的鞋,长腿一迈,几步就迈进了海水里,一波海浪扑来,将他从上到下打湿了,他也没有停下,他身上的白T恤已经全湿了,贴在他身体上,眼看就要抓住那只白色帆布鞋,却突然一个浪头打来,那浪将谭阵从头到脚地洗礼了。
硕大的水花在谭阵身上绽放又离去,彻底丢失了那只鞋的影子,谭阵有些怅然若失地弯腰按着膝盖,杵在水中央,茫然望着无垠大海。
这样的谭阵看起来那么狼狈,又那么生动而英俊,盛野凝望着他,喊了声:“谭阵哥!”
谭阵这才起身,朝他转头看过来,水从他额头流向下巴,他胸口起伏着,神情无奈,口吻疲惫地说:“我没捡到……”
盛野说没事儿,涉水朝他走过去。
谭阵也朝他走过来,两个人走近后,盛野都能感到谭阵对抗巨浪后沉重的呼吸,他们的脚碰在了一起,海浪亲吻他们的脚踝,盛野弯下腰来,帮谭阵把打湿的裤脚卷起来,还调皮地拍了拍谭阵的小腿,说:“这么结实的小腿,在海水里好好泡一下吧。”说着还鞠起一捧沙,拍在谭阵小腿上。
谭阵皱了皱眉,下意识向后收脚,被盛野拉住,说:“别动,”他抬头笑着看向他,说,“那次来我家,我说我怎么老是弄脏你,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
“为什么?”
盛野说:“因为我们还不认识的时候,我就在梦里把你弄脏过了。”
谭阵愣住,眼睛缓慢眨了一下,像在确认那句“还不认识的时候”,而后笑起来:“那恭喜你啊,梦想照进现实了。”
盛野也笑得腼腆,终于还是说出来了,那么难以启齿的梦,曾以为永远只会是梦,如今可以毫无负担地同梦里的人说。
风吹着他的刘海在眼前晃,他抬手拨了一把,沙子沾到了额头上,谭阵就弯下腰来,手指一点点给他擦去了。
盛野蹲在地上,闭着眼感受谭阵的手指在额头的擦拭,问他:“干净了吗?”
谭阵停了手,说:“留一点吧,我也想把你弄脏。”
盛野心动地睁开眼,谭阵伸手牵他起来,盛野把手放进谭阵的手掌里,反手与他十指相扣。
他们脱了鞋,光着脚在沙滩上踩出并行的脚印,阳光盛大,海边很快就会有人来,留给他们在阳光下的时间不多了。
盛野抬头看这个被水弄得湿透谭阵,想起谭阵也许从未这样朝大海肆意奔跑过,掩饰住难过的心情,说:“你爸妈怎么能这么对你呢?都不让你好好玩。”他们怎么舍得啊……
谭阵笑了笑,也带着叹息,像海风一样。
盛野望向初生的太阳:“我以前觉得我爸对我够苛刻了,可是我想养杰克逊还是养了,想看A.V还是看了,想和你拍戏,还是拍了,我以前说他用父权在压我,但我觉得,还是我用儿权在压他吧,别看他这么凶,最后妥协的都是他。”
“你爸对你很好。”谭阵说。
“我妈对我也好,我和我爸吵架的时候她都私底下偷偷跑来安慰我。”盛野说,心想,所以我真的不敢相信,你怎么连游戏都没玩过,网络游戏就算了,单机你都没玩过吗?我情愿你没学过钢琴,没学过二胡,但是玩过马里奥,玩过拳皇,“我看你第一次玩《刺客信条》笨手笨脚的样子时,我就和自己说,我一定要带你去体验这个世界上最好玩的事,我要把你缺掉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都加倍地补起来。”
谭阵拉着他的手腕往岸上走,语带笑意,说:“好感动啊。”
盛野一边低头甩着一头水,一边说:“我是说真的。”
谭阵感到他把水都甩到自己脸上了,侧头看他,说:“你已经做到了,《生化危机》《刺客信条》我都玩过了,我连G.V都演过了。”
这样的话谭阵都说得很温柔,没有丝毫揶揄和开黄腔的味道,但盛野还是听得脸颊滚烫,若是个惯于开黄腔的人他可能并不会脸红吧,但谭阵太正直了。
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湿了,这样在海边待下去下去一定会感冒,日出也看过了,他们决定绕一圈散散步再回酒店。
沙滩上有不少凹凸不平的石子,盛野没走多久脚下就硌了好几下。
谭阵停下来,低头看他脚下,说:“我背你吧。”
盛野提醒他:“三思而后行啊,我不是女生,很重的。”
“比拍戏那会儿还重吗?”
“我那时为了你减重了好几公斤啊哥!”
谭阵笑了笑:“行了,上来吧,”他说,“哥哥背你。”
好像那一秒他真的变成了严飞,好像那一秒严飞和孔星河真的有了美好的结局。盛野看着谭阵的后背,他不属于严飞,而属于谭阵,但又是他们的结合。他没有再拒绝,趴在了谭阵背后,谭阵将他双腿捞了一下,在背上背起。
盛野抱住谭阵的背,低声说:“哥,我喜欢你。”
谭阵听懂了,点头说:“我知道。”
盛野将头靠在谭阵肩头,侧头看向大海,在心中对那个与自己有缘的,也许活在另一个宇宙的男孩说:你听见了吗,孔星河,你的哥哥终于听到你的告白了。
第109章
谭阵将他背到了平坦的公路上,盛野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儿我可以下来自己走了。”
谭阵便放他下来了。
盛野下地后干脆将另一只鞋也脱了,拎在手里赤着脚走。
谭阵说:“需要我的背的时候再叫我。”
盛野笑:“谭阵哥,你才是编剧系毕业的吧。”转头看谭阵的时候他看到谭阵身上那件白T恤,皱了皱眉,“怎么还没干啊?”
他眯着眼看天空,太阳明明已经这么高了。不止谭阵身上的衣服没干,他自己身上也凉得很。
谭阵低头扯了扯衣服,将它从皮肤上扯松一点。
盛野盯着他的胸口,说:“这面料不好,都露点了。”
谭阵听得忍俊不禁,低头说:“有吗?”
盛野凑近了一些低头去看,说:“不是很明显,但认真看还是看得出来。”
谭阵抬手按着他的头转了过去,说:“谁会认真盯着看啊。”
盛野头转过去了,心里还是有点在意:“你的粉丝会啊。”
“这儿不是国内,哪儿来的粉丝,”谭阵笑着说,“除了你会盯着看,没人会盯着看。”
盛野往海岸公路上看去,不知是不是错觉,不只没有粉丝,好像连路人都没看到几个,可能是太早了吧。
四周很安静,只有海水轻涌的声音,长滩公路长得好像没有尽头,路上没有人,也没有车,连个店铺都没有。
走了一阵,盛野虚起眼,看到远处有一家小店面,很奇特地孤零零地矗立在路边,前前后后都没有别的店铺。
走得近了也没看到招牌,但从店外挂的陈设来看,好像是一家海边纪念品小店。谭阵说:“去看看吧,看有没有沙滩鞋给你买一双。”
盛野问:“你带钱了吗?”
谭阵从牛仔裤后拿出钱夹,打开后盛野发现里面的钱都湿透了,有些不解:“怎么湿得这么彻底啊?”
谭阵揣回钱夹,说:“没事,去看看吧。”
***
店门外趴着一只黑猫,黑得非常纯正,脖子上戴着个打眼的红色项圈,猫儿正在打盹,见他们过来就只懒洋洋地摆了摆尾巴。盛野跟着谭阵进了店,店里只有老板一个人,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坐在店铺最里面,正低头修补着什么。
他们进来,老板也没有招呼他们,就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阳光从店门笔直地洒进来,但照不太透里面,盛野也没看清老板的长相。
店里摆设琳琅满目,更像个杂货店,谭阵找到了一双沙滩鞋,好像就只有这么一双,他蹲下放盛野脚边,发现大小正好。
盛野听见谭阵用英文问老板这双鞋多少钱。
老板抬起头,扫了一眼盛野脚上的鞋,用中文说:“二十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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