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火(9)

　　“我好困。”唐灿坐到床尾，小声问拿着医药箱进到房间的陈浔，“我为什么要跟你进来洗澡。”

　　“你哪那么多为什么。”陈浔跟唐灿并排坐到床尾，把唐灿的右手捧起来。

　　那上面缠着一圈质地良好的丝带，是唐灿划破了手背，血蹭到了校服上，被路上打车的司机看到，又碰巧唐灿和司机大哥的纸巾都用完了，司机大哥就把给买个女儿蛋糕上的宽丝带抽下来给了唐灿。

　　“怎么弄的？”

　　“什么怎么弄的？”

　　陈浔抓着唐灿右手缠的实在的红丝带晃了晃：“这个。”

　　“我打垃圾桶来着，不小心被划伤了。”

　　“嗯。”陈浔问，“唐灿有人说过你是傻逼吗？”

　　唐灿想了一会默默地点头。

　　一室寂静。

　　唐灿怕自己感染，所以洗澡前他把丝带解开了，擦干自己以后，又把丝带马马虎虎地缠好了。

　　陈浔打开医药箱，捧着唐灿的手凑近了一些。

　　唐灿的手很白，能清晰地看到血管，红丝带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诡异地衬托着唐灿手背的皮肤更白了，带着一种天然的脆弱感。

　　陈浔一层层绕开丝带，入目看到水浸过的伤口有些骇人。

　　他用蘸了酒精的棉棒去碰，唐灿反射性地抽开手。不过被陈浔即时地攥住了。

　　“疼。”

　　陈浔抬眼，唐灿的大眼睛瞬间涌上一半的眼泪，映着床头灯波光粼粼。

　　“你要哭了吗？”

　　陈浔用指尖搔了搔唐灿的手心，似乎在宽慰他，“忍一忍等下就不疼了。”

　　“听话”

　　唐灿垂头看到陈浔为自己包扎伤口，神情格外认真，已经好久没有人这么关心他，唐灿不禁鼻子一酸。

　　“我没朋友了，”唐灿垂眸看陈浔用医用胶带他手上的纱布粘好，忽然开口，“徐敬蟋说他以后放学不来找我了。”

　　“他说他不要当废物了，”唐灿慢慢眨了几下眼，“徐敬蟋人可好了，我们常常一起吃午饭很热闹，也一起打篮球打扑克，我在以前的学校很快乐。”

　　“你为什么要说他是杀马特废物啊，不就是学习不好吗，可是学习又不是人生的全部，”唐灿的眼睛很痛，眼泪漫了上来，因为酒精说话没了逻辑，东一句西一句的，“为什么要用一个人的学习成绩去否定一个的品行呢？”

　　空间安静了几秒钟，唐灿又开口：“我一点也不喜欢一中，在这里我没有朋友，没人跟我一起吃午饭，也没人跟我一起打篮球，”他用手背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我想回X中，可是徐敬蟋说他不做废物了。”

　　陈浔的睡衣对于唐灿来说太大，套在唐灿身上显得过分单薄了，陈浔不知道怎么安慰唐灿，于是伸手把他的睡衣袖子折了

　　唐灿终于忍不住地抱住陈浔脖颈：“徐敬蟋说他不做废物了，”

　　“那我也回不去了。”

　　许是喝过了酒的缘故，唐灿的身体有些热，陈浔被唐灿抱着，热气很快透过来，体温蒸腾着他。

　　陈浔僵硬了几秒钟，才半犹豫地把手放在唐灿的后背上拍了拍，“对不起，”陈浔说：“是我说错，你不是废物。”

　　唐灿又在陈浔的肩膀上讷讷地说着什么，没一会就睡着了。

　　陈浔放开了唐灿，扶着他的后脖颈小心翼翼地给他搁到了枕头上，昏暗的床头灯给唐灿的睫毛镀上了一层金影。

　　他给唐灿盖好被子，又用唐灿的指纹解锁了手机，给唐白河打电话说明情况，弄好了也绕到床的另一边上床睡觉。

　　陈浔侧头看躺在自己身边的同学，唐灿静静地呼吸着，睡的舒服又松软。陈浔看了一会，伸手把床头“啪”地关了。

　　室内一片黑暗。

　　夜里两三点，陈浔的卧室里又出现了响动。

　　“陈浔，”唐灿没睁眼睛，声音有些委屈，“我腿疼……”

　　“我好像在长个儿，骨头疼。”

　　陈浔睡的朦胧也没睁开眼睛，他向唐灿的方向凑了凑，伸手臂。

　　唐灿很自然地滚到他怀里。

　　陈浔一只手搂着唐灿，另一只手在被窝里揉了揉唐灿的膝盖窝，弄好了又在唐灿的大腿上掐了一吧。

　　“好了。”陈浔说。

　　“嗯。”

　　黑暗里的两个人很快陷入了沉睡。

第11章 饺子

　　唐灿先醒的，昨晚上喝了酒早上被渴醒的。他的睡姿不太好，一条腿搭在陈浔的身上，怀里抱着的是陈浔的手臂。

　　唐灿放松开了手里抱着的陈浔的手臂，翻身侧躺，跟陈浔面对面。唐灿觉得躺的位置不舒服，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把肩膀都盖住了。

　　陈浔还在睡，睡的很安静。他的脸正对着唐灿，皮肤没有一点毛孔，皮肤颜色也很匀净，一睁开眼睛就是这么一张轮廓很立体的脸对唐灿来说冲击力有些大。

　　唐灿的喉咙忽然有些发紧，他咳嗽了两声，终于忍不住开始欣赏。

　　“哇，这陈浔长成这样是不是有点祸国殃民了。”唐灿伸出爪子摸了摸陈浔的鼻梁，指尖还没离开陈浔的脸，陈浔张开了眼睛，唐灿又缓缓地把手放回了被子里。

　　“我是大直男。”唐灿讪讪地说，“你别误会。”

　　陈浔没搭唐灿的话茬，反问他，“想起来昨天晚上撒什么酒疯没？”

　　“想起来了，”唐灿缩了缩脖子，把自己埋进被子，不好意思道：“陈浔，昨天晚上麻烦你了。”

　　“今天要找我打架？”

　　“啊？”唐灿想起昨天晚上自己从树上下来，觉得自己怕狗有些丢人，跟陈浔今天约架了。

　　“咱俩和好吧，”唐灿身子一挺，从被子里窜出来，床垫震动了一下。

　　他的侧脸压着自己枕头上的手，和陈浔面对面，“我不想跟你打架了，和好行不行？”

　　两个人的脸离的太近了，唐灿睁着眼睛，巴巴地看着陈浔在等他的答案。

　　陈浔看了会唐灿，不多时别过眼睛起身，他把枕头扔到了唐灿的脸上欲盖弥彰，“起来洗漱吃饭，等会去学校。”

　　“就来。”唐灿把砸在自己脸上的枕头拿开，从床上蹦到地毯上。

　　“我的天，”他低头看自己踩在脚底很长一段的睡裤裤脚，“这也太打击人了，要长成一个男子汉还有可长的一段路得走。”

　　唐灿的校服已经被阿姨洗干净了，他洗漱好换上的时候闻到了和陈浔校服一样的味道。

　　他跟着陈浔去饭厅吃饭，唐灿在人家睡一晚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没想到还要在这里蹭饭。

　　到了饭厅唐灿这下子见着昨晚儿那张全家福上的人了。不过陈浔的爸爸不在家里，唐灿想没准是出差了，就好像唐白河有时候半个多月都不回来，把他丢给大师兄，唐白河放心的连个电话都不给他打。

　　陈浔的妈妈起的很早，没事干就和家里的阿姨一起包饺子，煮排骨粥。唐灿本来以为陈浔的妈妈应该像是电视剧里的贵妇一样高冷不理人。出乎意料的是，姚莉除了长相气质很好，性情和普通的寻常家的妈妈没什么两样，甚至比自己妈还好，因为他妈都没给他包过饺子，也没给他煮过早餐。

　　家里一共四个人，还有一个陈浔的姐姐陈曦，那是个很清瘦的姑娘，典型的浓颜系女生，笑起来眼睛流光溢彩，长得和妈妈有几分相似，但和陈浔最像，像女版的陈浔。

　　唐灿第一次看见陈曦就惊为天人，端着饺子都不会走路了。他还在想起郑小刷那句：知道我们学校最漂亮的姐姐是谁吗？唐灿想这下子真的相信是陈曦了。

　　陈浔一家子基因怎么长得啊，他还没想完，小腿就被人狠狠地踢了一下。

　　“你又踢我干什么！”唐灿端着饺子回头，看见陈浔正居高临下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