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润】劳什子(169)
我这是干什么呢。他忽然想。太好笑了,润玉喜欢的从来不是我,他喜欢锦觅,或许因为熠王百依百顺而短暂地喜欢过熠王,但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旭凤这个人。
他所强求,不过数千年前就走错的路,还想要拉着润玉再走一次罢了。
——还要继续吗?他望着留梓池呆呆地想。但就在此时,门扉震动,又是三声轻叩,当、当、当,比方才似乎快了一些,添了些焦急,旭凤吞咽了一下,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着宫门内侧,随即——
当,当,当。又是三声,这次,已经变得快且连续,像是敲门人不知不觉急躁了起来,一下重过一下,每一下都敲在旭凤心上。他赶在敲门声下次响起时猛然将门打开,润玉手束成拳,正要再度扣响宫门,来不及收手,就那么停在半空。
只在那一刻,整个世界都仿佛安静下来,春雨降下的流速都同时间一道被放慢了。旭凤呆呆地道:“你……”
润玉也望着他,眸光闪动片刻,他轻声道:“我以为你走了。”
旭凤却和他牛头不对马嘴地答道:“你怎么不打伞?”他摸摸润玉的肩头,衣服都湿透了,几缕碎发被雨沾湿,贴在他脸颊上,使得他少了几分往日的威严肃穆,多了几分……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味道。
柔软又高洁,明明无力抗拒却又不肯低头的样子。
他好像暴雨中的一朵小花,旭凤真怕他下一秒就谢了。他摸摸润玉的脸,整个人都仿佛着了魔一般,怔怔地道:“你来……做什么?”
“我……”润玉也好似十分迷茫一般,这时天边滚过一阵闷雷响动,润玉呆呆地指了指天边的方向,道:“我、我来看看你……”
“……打雷了。”他望着旭凤,低声说道,也不知是说给旭凤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两人对视着,润玉忽然惊醒一般道:“我……”他说着做了个像要后退般的动作,旭凤一把将他死死拉住:“别走!我……我怕。”
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声音颤抖起来:“哥……我怕。”润玉的袖子被他握在手中,渐渐不再挣动着要退开。润玉又凑近了一步,在旭凤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笨拙地抱住了旭凤,还用手摸了摸旭凤的后脑勺。
“……哥哥抱。”他低声说,“不怕,哥哥抱……”
旭凤沉默许久,忽然用力地将他抱紧,将脸埋进他湿漉漉的乌发间,长长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终于又觉得安全了。
那一晚的雷雨仿佛没有停下的时候,润玉和旭凤一同躺在床上时,还能听见远房传来闷闷不乐的轰响。
旭凤侧身躺着,就躺在他身旁,双眼轻阖,像是已经快要睡着了——但旭凤知道他醒着,旭凤只听得心如擂鼓,砰、砰、砰,像有人放烟花一样吵,也不知道是他的心跳还是润玉的,他因而笑道:“雷公和雨神这是得了什么令,大半夜的还要上值?”
润玉呼吸一顿,睁开眼道:“行云布雨,早在正月就已定下。”旭凤不知他为何忽然要硬邦邦地来这么一句,只得傻乎乎地道:“嗯,我知道。”
润玉便又把眼睛合上了,他睫毛又长又翘,撩得人心痒痒。旭凤不自觉地伸出手,用指肚轻轻拂过润玉的睫毛,润玉便又被他吵醒,睁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轰——旭凤脑海里炸出一朵盛大的烟火来。润玉看了他片刻,低声道:“还不睡?”
“马上睡了。”旭凤嘴里应了一句,心思却又忽然一动:“哥……我有点怕,你可不可以再靠近点?”
润玉看了他一眼,大概觉得这个弟弟实在是挺烦人,但他还是认命地把枕头拉近了些,两人此刻连对方的吐息都能感受到,膝盖稍不注意就碰到了一处。旭凤安静了一会儿,又低声道:“哥……”
“又怎么了?”
“我有点冷。”
“自己去多加一床被子。”
“可我不知道在哪。”
“……”灯都熄了,旭凤看不清润玉的表情,但从他接下来气鼓鼓的动作来看,他应该是觉得旭凤挺烦人:润玉展开自己的被子,盖在旭凤的被子上,还在他胳膊上重重拍了一下:“好了吗?”
“……好了。”
“那睡吧。”
“哥……”
“你还要怎么样?”润玉无奈至极,内心十分后悔一时冲动跑过来,甚至不惜临时调令雷公雨神——怎么就忘了这小子是个事儿精呢。
旭凤语气有些无辜:“我有点睡不着。”他裹着两层被子,像个蚕蛹似的朝润玉的方向蠕动了两下,润玉闭着眼,似乎并未发觉旭凤的靠近。
“哥……聊会儿天。”
“你不困吗?”润玉道,“聊什么?”
“我不知道……要不你随便说点什么。”
“行……”润玉说,胡乱选了个话题:“你母神在海外十二洲颐养天年。”
真是服了他了,胡乱一选就能选到最不动听那个,旭凤“嗯”了一声,又不动声色地挪了一下。
“再过几年,你或可去探望她。”润玉还在继续那个话题,旭凤还是“嗯”,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润玉便有些烦躁起来,“……你说点什么,不要老是‘嗯’。”
“嗯……”旭凤道,眼看润玉眉头又皱起来了,他慌忙开口,问出了脑海里的第一个问题:“母神的印玺,你给锦觅了吗?”
他问完了又觉得很是后悔,这算什么鬼问题啊,天知道他根本没想问这个,只是润玉非要提起荼姚,他脑子本就因春雨雷鸣而有些乱,此刻更乱了。
润玉果然有些不悦,停了很久,才语气平淡地道:“母神被囚之后,将天后宝册印玺全都毁了。”
“那你给锦觅的是什么?”
锦觅锦觅,张口闭口就是锦觅,润玉不想听了,语气也不耐烦起来:“是我自己重新刻的——睡吧,我困了。”
旭凤心里七上八下十分难受,虽然明知这难受是他嘴贱自找的,但他还是难受:润玉亲手给锦觅刻了天后印玺?他从很久之前就没有得到过润玉刻得东西了。他勉强笑着,说道:“锦觅现在不在,不如先给我吧。”
“不知道去哪了。”润玉说,“她不要,已经扔了。”
“……”
旭凤这下真是无话可说了,他求都求不来,锦觅就扔了,他此生没有这么希望锦觅不要出现在他生命中过,但他只是望着润玉的睡颜,又慢慢凑近了一点。
就这样,润玉几乎都要挨到他怀里了。旭凤终于心满意足,虽然两人没有触碰彼此,但能靠得这样近,也让人觉得温暖。他低声道:“她不要的,我想要得不得了。”
润玉没有理他,似是已经沉沉睡去,旭凤心思浮动,口干舌燥,却在此时,润玉忽然睁开双眼,沉默地望向了旭凤。
那双眼睛——无论多少年后,仍旧叫他魂牵梦萦。是柔和得能滴出水来的眼波,但又带着疏离和试探,猛然间闪过奋不顾身的花火,下一刻,旭凤只觉得有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嘴唇。
润玉撑起身子,凑过来,拉近了两人最后一点距离。他吻在旭凤嘴上,把剩下的话都赌了回去。旭凤只一愣神,脑海里炸出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朵烟火,他抱住润玉的腰,猛地将他翻到身下。
“哥,我……”他只来得及说出零星几个字,就被润玉拽住衣领,重新投入一场唇舌纠缠的亲吻之中,他便也就此沉醉,彻底放任自己卷入了欲望之中。
*润玉只要靠近一步,旭凤就会朝他跑九十八步,但是最后那一步还是要润玉自己走。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这一夜二人尽情缠绵,一解相思之苦,只觉无论再如何肌肤相亲,也不足以填补欲望的沟壑,只得更深、更多的彼此索求,有如饮鸩止渴。雨夜似乎格外绵长,又似转瞬即逝,殿外细雨绵绵,犹带着寒气,殿内却是重重深帐,裹着无限春情。
久旱逢甘霖,这两人折腾得格外厉害,到最后都似脱力一般,恨不得死在一起。旭凤恍惚入梦,梦中却似又见到润玉,与他恩爱缠绵,也不知是谁入了谁的梦中。在那梦里,两人手牵着手回到了旭凤隐居的山上,坐在最高的一棵松树上眺望夕阳落下,润玉倚靠在旭凤肩上,神色安然甜蜜。夕阳落得很慢,他们的心思也仿佛变得很慢,像是已经找到了归处。
这时,润玉忽然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该成亲?”
旭凤一愣,眼眶酸酸的,他吸吸鼻子,低声道:“……真的?你真愿意嫁给我?”
润玉便坐直身体,上下打量他一番,含笑道:“怎么不是你嫁给我?”
……也是,旭凤没法反驳,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总之是争也可,不争也可,重要的是他们要成亲了,他笑道:“那便由玉儿哥哥娶我,我要聘礼的。”
“你要什么?”
旭凤凑过去,亲昵地蹭他的鼻尖,把他环住吻了又吻:“要……要你这亲吻,每天九百九十九下;要你的注视,每天十二个时辰;还要你的陪伴,”他顿了顿,“每年三百六十五天。”
“嗯……”心算小达人润玉迅速上线:“好呀,那我每四年还能放一天假。”
“哎呀,你怎么这样!”旭凤叫道,“不行,不行,一天都不许!”他把润玉牢牢锁在怀里,润玉下巴抵着他的肩头,他看不见他的神色,但却感觉到润玉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