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魅魔,还可以问上帝(lord)?这也可以吗?”伊芙琳惊讶地说,“等一下,你的主人应该是撒d——”
“嘘。”
伊芙琳牢牢地闭上了嘴。
“祂在听吗?”她说,疑神疑鬼地四处张望,甚至往伊薇的身上靠了靠,“祂会把我也变成魅魔吗?我不想变成魅魔。”
“你想变成什么?”
“人类。”伊芙琳想也不想地说,但紧接着就想起伊薇亲口说不知道她是不是人类,于是紧急改口,“不,我也不想‘变成’人类,我就想维持我现在的样子。”
“哼。”
伊芙琳说:“你的刚才的语气很奇怪呢,姐姐。”
“……呃,对,是我。”伊薇举杯的手微微颤抖,“抱歉,宝宝,原谅我在提及主人的时候情绪激动,毕竟我和主人的关系并不寻常。”
“你是祂的情人?”伊芙琳合乎逻辑地猜测道。
“噢,老天,不,不不不。”伊薇说,“严格说来我应该是主人的女儿……呃,大概吧,我其实没有弄明白过。主人说我的灵感相当低——就是资质很烂的意思——留在他身边打打杂什么的就好。”
“我还以为你就像故事里讲的那样担负着各种引诱好人的任务呢。”
“原本是那样的。”伊薇说,“其他姐妹和兄弟都被派出去了。这个世界似乎只有我一个独苗,说起来我应该算是小女儿诶。”
伊芙琳扶住了额头:“我有点晕……”
“你醉了。”
“喝这么点怎么可能醉。”伊芙琳说,而后立刻改口,“对,我更醉了。”
她手臂不稳般晃了一下手中新开的、只剩了个底的酒瓶。酒水倒进浴衣,很快就被吸收得一干二净。
她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打算回房间休息。今天她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也太复杂了,她觉得事情的真相有些难以接受——姐姐变成魅魔倒没什么不好接受的,姐姐一直都很怪,变不变魅魔她都一样怪。
最让伊芙琳觉得难以接受的是姐姐亲口说她也不知道伊芙琳是不是人类……怎么可以这样啊!
伊芙琳当了快三十年人,怎么突然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人了?!
“等等。”伊薇叫住了她,一叠纸飞到了伊芙琳的面前,“剧本在这里。”
“……变成魅魔没能帮你提升演技呢,姐姐。居然还得让我帮你分析剧本和演法吗?没有我的话你该怎么办呀。”伊芙琳叹着气摆手,“姐姐你直接放到我房间里吧,省得我拿了。”
她忧伤地拖着脚步下了楼,往房间走,踩得地面砰砰作响。越接近门口,她的动作越就越慢,越迟疑不定。
快进门时,对面的门开了。
伊芙琳飞快地转过身。
希克利手掌着门,闻了闻气味,说:“我还在想你为什么问我是不是喝酒了……果然是你自己喝酒了。伊芙琳,喝酒之后下海游泳很危险。还好你没有出事。”
“什么没出事。”伊芙琳无精打采地说,“出事了,出大事了!”
希克利怀疑地盯着她,缓慢地重复了一遍:“出大事了。”
伊芙琳定在门口思考片刻,忽然凑到希克利身前,把希克利往房间里一扯,顺手把门也关上了。
希克利茫然地看看紧闭的大门,又看看浑身酒气的伊芙琳。
他抬起手横在胸前:“……你想干什么?”
伊芙琳神秘兮兮地凑过去,芳香扑鼻,希克利一闻就知道伊芙琳没有喝醉。醉酒的人闻起来是酒水发酵一般的酸臭味,但普通地喝酒沾染上的气味是酒水原本的味道,那是叫人微醺的酒香。大部分人其实很难分辨这两种酒气,然而希克利对此很敏锐——职业需要。
伊芙琳来之前喝了好酒。
希克利也确实在这香气中微醺了。
伊芙琳几乎贴在希克利的身上,小声告诉他说:“我可能不是人呢,雅各。”
她说话间气息轻轻扑打在希克利的皮肤上,忽冷忽热,激起希克利满后脖子鸡皮疙瘩。他心烦意乱,心神不宁,心猿意马,然而没错过伊芙琳的话。
希克利一时失语:“……”
伊芙琳眨巴眨巴眼睛:“……”
“雅各?”伊芙琳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希克利的脸颊。
“……你醉了,伊芙琳。”希克利忍下了满腹吐槽,手臂绕过伊芙琳要去开门,“回房间洗个热水澡然后睡觉吧。”
伊芙琳拍下希克利要去开门的手,不满地瞪他:“你不相信我?”
“我知道你是人类。”
希克利用重音强调了“知道”这个词。
“你怎么能确定?”伊芙琳说,她忽然逼问道,“你了解不少关于非人类的事情,对吧?”
说话时她后退了一步,灯光照亮了她的面孔。伊芙琳双眼明亮,显然既理智又清醒,根本一点喝醉了酒的样子都没有。
“当然。”希克利面不改色,“之前我告诉你我是斯塔克集团的研究人员,那严格来说其实不是在说谎。”
“也不是事实。”
“我毕竟还是签了保密条例的。而且,我也不太想让你知道真相,因为……”希克利的声音放低了一些,双脚蹭着地板,像是很不舒服似的,变换了好几次站姿。
伊芙琳又慢慢地靠近了希克利,双手轻轻搭在他胸口,仰头望着他。
“因为?”她轻轻地、鼓励地、催促地说。
“我的工作其实是被研究。我想这也算是一种研究人员,对吧?”希克利耸了耸肩,故作轻松,“我知道你是人类,伊芙琳。我……我才是……”他终于说不下去了,别过头,不敢看伊芙琳的表情。
伊芙琳放在他胸口的手轻轻用力。
她被希克利说到一半的话激发了无限的想象力,此刻已经眼泪汪汪了。
希克利能猜到她会想些什么,肯定是各种被当做实验对象的惨状,以伊芙琳黑暗、奇诡的脑回路,她想到的内容很可能比真实发生的事情更可怕……
不。
她能想到的内容大约会和真实世界持平。
靠在希克利胸口,伊芙琳泪水涟涟地仰头望着他。希克利用眼角的余光看清了,心想她看起来真的好、好可爱。
又好可怜。
他紧张地半举手臂,又想推开伊芙琳,又不敢;又想抱住伊芙琳,又不敢。
好几百种思绪挤在他的脑子里,互相争吵、撕扯、搏斗,闹得希克利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深呼吸着稳定情绪,最后还是狠下心,扶着伊芙琳的肩膀将她送出了门。
“早点休息,伊芙琳。抱歉,我……”他低声说,不敢对上伊芙琳的视线,“我……”
他掌着门,忽然意识到这只手在发抖。他立刻用另一只手握住发抖的手,将它藏到背后。
“晚安,伊芙琳。”他说。他比伊芙琳高很多,然而此刻垂着头,缩着身体,却仿佛比伊芙琳小很多。他看起来沮丧极了,又很无能为力,仿佛孤零零地站在岸边的人,看着湍急水流中即将被淹没的溺水者。
只能安全地看着别人溺死的人,或许比溺死的人更凄惨也说不定呢。
伊芙琳忽然往前走了一步,踮起脚尖。
希克利的胸膛剧烈地、不稳定地起伏起来。
“晚安,雅各。”伊芙琳说。
她垂下眼睛,抬手把脸颊边毛躁的头发挽到耳后。希克利神情恍惚,满目茫然,痴呆地看着伊芙琳的背影消失在对面的门后。
“伊——”他突然如梦初醒般抬手,又泄气地放下。
伊芙琳。他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失魂落魄地回了房。
第140章 第五种羞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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