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莱昂——或者你口中的亚度尼斯——也无法让你改变?”
伯蒂深呼吸了一次,冷静地说:“让我们讲道理。先生能这么简单地被归纳在男人的范畴里吗?他那样的不算男人,算作弊。”
“噢伯蒂,”诺玛说,“为什么不亲自看看我定做的那顶帽子呢?”
她停在一扇暗红的门前,说话间门已经自动打开,一个纤瘦的人携着香风摇臀摆手地走过来,亲昵地挽住了诺玛的手肘。
“诺玛,诺玛,”他的嗓音尖细而高亢,然而仍能听出这是个男人,“你终于来了,我亲爱的诺玛,这顶帽子等待了你太久,你要是再不来,我都想把它占为己有了……”
他挽着诺玛朝前走了几步,又轻轻推了诺玛一下,诺玛已经完全被那顶还没亲眼见到成品的帽子吸引住了,连男人停下脚步都没注意到。
“就在这个房间里吗?”她头也不回地问,“推开门就能看到了?”
“当然,亲爱的诺玛。”男人用一种堪称神经质的语调说,“就在门后!”
他微笑着将双手紧握在胸前,热切地注视着诺玛的背影。
抱着一垒礼帽盒的伯蒂终于摇摇晃晃地走进房间,男人嫌弃地皱起脸,对着伯蒂完全就是另一个态度。
“这些东西先放到旁边。手脚放轻一点,别磕着碰着我什么东西。”他的声音变得冷淡而短促,“你赔不起。”
伯蒂想还嘴但忍住了:他还真不一定赔得起那顶帽子。
--玗希睁李!
鬼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目前为止他所见的一切都很不正常,那顶帽子估计也不太正常……
诺玛惊叫了一声,数秒后,她推开了门。
门开了,伊薇推着餐车走进来,好奇地打量着康斯坦丁。
她穿了一条淡灰色的连体裤,长发尾端卷成直筒状的大卷,衬得她的下巴又小又尖,忽闪着眼睛看人时便透出一股奇特的温柔。
“嗨,小羊羔。”康斯坦丁懒洋洋地说,“送吃的来了?”
伊薇却没应他的话,只是给了他一个甜美的笑脸,然后对亚度尼斯说:“我做了烤翅和煎牛排,还在地窖里找到了不少红酒。”
“辛苦你了。”亚度尼斯说。
他抬起手,伊薇立刻凑到他的手边,让他能抚摸到她柔软的卷发和皮肤。当亚度尼斯触碰到她头顶微微鼓起的位置时,她露出一点忍痛的神色。
“等你再大一点,角会刺穿头皮长出来。”亚度尼斯说,“现在你还太小也太弱了,没办法藏好它。”
“会是那种又大又弯曲的角吗?”伊薇的眼睛闪闪发光。
“多折断几次就可以。”亚度尼斯轻描淡写地回答。
伊薇瑟缩了一下,委委屈屈地说:“……那好吧。”
康斯坦丁已经跪坐在床边啃光两对鸡翅了,一边啃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伊薇,插嘴问道:“她又是个什么玩意?”
“魅魔。”亚度尼斯说,“没什么危险性的仆从,别想打什么鬼主意。她不会听信你的鬼话的。”
他放下手,伊薇识相地退出了房间,临走前还躲在门后偷看了一会儿康斯坦丁。
“伊薇·凯拉,好莱坞明星,”她离开后康斯坦丁才戳破了伊薇的身份,“你认真的?就这么放任她在普通人的世界乱转?”
“没人会注意到她的异常。”亚度尼斯说,“而且她不拍戏的时候都住在我这里,不会有什么危险。布鲁斯也会关注她和保护她,他们还挺聊得来。”
康斯坦丁狼吞虎咽地吞掉了所有的食物,在感受到一点饱意后才放慢速度,舒畅地叹了口气。
亚度尼斯适时地递去倒好的红酒,康斯坦丁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
“我们搞了多久?”他问,“几个月?几周?”
“两天。”亚度尼斯说,“只有两天而已。”
康斯坦丁又旧事重提:“因为你给我吃了一点儿你的本体?”
亚度尼斯看着他:“……”
“你撒谎了。你绝对撒谎了。”康斯坦丁抓过旁边的白毛巾胡乱地搓揉双手,“说吧,到底有什么后果?死也要给我个明白死法。”
“你不会死。”亚度尼斯说,“你会和我一同永生。”
康斯坦丁愣了一会儿,试图若无其事地开个玩笑:“我还真是彻底栽了啊?还真是‘永远归属于你’,一点儿折扣都不给打?”
“你永远归属于我,并且只属于我。”亚度尼斯平静地回答,“一点折扣也不打。”
他将另一条白毛巾展开,细致地擦拭掉康斯坦丁指缝中的油污,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他也依然显得平静无波,康斯坦丁沉默地凝视着他,而后暴躁地一把抢过白毛巾扔远。
亚度尼斯转头看他,康斯坦丁却举起拿瓶红酒一股脑儿地倒进喉中,他吞咽的动作热切而急促,他的血液翻涌着,胸膛剧烈起伏,一瞬间里狂乱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维,他几乎快疯了,最后他在吞咽不及中索性举起酒瓶浇了自己一头一脸。
“不要哭。”亚度尼斯说,“我比你想象中要长情得多。”
他以为康斯坦丁又要说“你没那东西”,但康斯坦丁却扑了过来。他的身体滚烫而温暖,亚度尼斯尝到了咸涩而甘甜的味道。他知道那是什么,痛苦,仇恨,占有欲,快乐,正在燃烧的绝望和爱。
他不会让康斯坦丁燃烧殆尽的。
第80章 第三种羞耻(11)
伯蒂可以发誓他绝不是个大惊小怪的人。
可他的神经确实一直都高度紧绷着,从他见到教官开始就是了。
距离岛上的受训过去了很多年,可教官在他身上的所作所为依然如烙印一样深刻。那痕迹简直已经烙进他的骨头里,每当他遇到险境,濒临死亡,烙印便会牵扯得他连骨髓都开始发痛,令他如同吸食了高纯度毒品般近乎癫狂地振奋起自我。
他是依靠着那些剧痛和癫狂走到今天的。
伯蒂不敢说他在受到教官训练的人中属于特别坚韧的那些——特别坚韧的是美国队长;他也不敢说自己特别聪明——特别聪明的是九头蛇送来的士兵。
他只属于最中间段里的最中间段,不太出头,稍有点懦弱,可也不至于懦弱到丢了小命。
这些年的经历无时无刻不在强迫他回到那段受训的时光里去。每当他遇见棘手到焦头烂额的事情,伯蒂就在心中这么安慰自己:你连教官的训练都挺过来了,你在那群受训的人当中甚至算是混得不错,这世上还有多少东西能击败你?
这是有好处的。
可也有很大的坏处,有时候,伯蒂会觉得自己太过依赖于这种心理暗示,而他一次又一次挺过危机后,这样的心理暗示又使教官在他心中的可怕地位变得过高。
就像年幼的小象,被人类拴上细绳后,它摔啊,咬啊,拼命挣扎啊,除了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外一无所获。它最终会习惯自己被细细的绳子拴在木桩上,等小象长到成年,即使它已经完全有能力挣脱那根细绳,也不会那么去做。
我正在把自己变成那头小象。
再一次见到教官前,伯蒂是这么想的。
但见到教官后他就不再这么想了,再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想。
伯蒂恨不得回到过去,拎着过去的自己,那个天真愚蠢的、大脑里塞满了脂肪的肥猪,用足浑身的力气在他耳边咆哮:
你这蠢货!永远!不要!在有幸离开教官后!还回头!再去找教官做治疗!
可惜他不能回到过去,所以他也永远地失去了告诫自己的机会……伯蒂从见到教官起就在强忍恐惧,吃过大餐后依然在强忍恐惧。见到诺玛时,尽管也短暂地为对方慑人的风情头脑昏乱过,可最终在他的心灵中占据绝对上风的还是恐惧。
诺玛的尖叫让他脑中绷紧的那根细弦猛地缩紧,再缩紧,终于缩紧到承受的边缘。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