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德尔环顾着周围,人们的表情或是愤怒,或是惊惧,彼此交错的眼神信息复杂,但唯独没有质疑。
——温德尔没有被超人救过。
但他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意识到这点,他的心沉了下去。
道格拉斯像是在细细品味弥漫在观众席之间的惊恐,过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继续:
“幸运终有头。”
“昨日的你们,因为超人而侥幸逃脱死神的魔爪。今日的你们,也因为超人而被纳入死神的怀抱。”
“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话音刚落,人群骤然爆发出海啸般的喧嚣。有人绝望哭泣,有人咒骂反抗,有人呼唤着其他英雄的名字。丽萨在温德尔的右边发出了轻微的啜泣声。而左边的盲眼青年也似乎收到了惊吓,捂着嘴不住咳嗽起来。
“但是——”
道格拉斯颇为纵容地给大家留了发泄情绪的时间,在观众的哭喊中,他闭上眼,脸上浮现出满足的微醺。直到全场再次被迫安静,他才睁开眼:
“我们仁慈的大人也给了大家一个选择的机会。”
道格拉斯故作神秘地沉默了一会,满意地看到全场观众闪躲的目光像受到磁石引力的铁片一般,最终汇聚在他的身上。他伸出手,而人们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超人。
“生也超人,死也超人。”
“你们沦落至此,都是因为超人,大家心底难道没有怨言吗?”
“为什么他的事情要牵扯到大家?为什么因为他,所有人就要被迫葬身此地?”
“如果——我们仁慈的大人说,如果只要愿意对他说出你们发自内心的,真挚的感想……”他的眼神不怀好意地扫视过噤声的观众,“比如你心底的一些小小抱怨,一些曾经不敢说出口的话。在朝他身上开上一枪,就可以安全离开这里了。”
“非常划算的交易——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并不限制您朝他身上哪里开枪,小腿、手臂都可以。如果担心瞄不准,可以多来几次,直到你打中他。”
“大家完全不需要有心理负担。拜托!他可是钢铁之躯,人间之神!小小的子弹最多给我们的神子带来一些痛苦,并不会置他于死地。”
“至于真心话——说真的,你们真的对他没有一点抱怨吗?他救下你们,但有救下你们的亲朋好友吗?你们可爱的宠物狗呢?”
“他本可以在救你们的同时帮你们带走妈妈留给你的遗物,又或者那张你珍藏多年的结婚照片。你们都知道,他办得到。可他没有——他甚至不愿意和你们合个影。”
“只要一些真心话,以及附赠给我们的神子一次小小的疼痛。大家就能平安、快乐地回家了。”
“咔嚓”
金属大门发出被解锁的声音,与舞台相连的观众通道被打开。
道格拉斯从怀里抽出一把□□,托在掌心上。
他脸上是那种因为极度兴奋而微微扭曲的笑容,像是看不到观众回避的眼神和拒绝的神色,他兴高采烈地问:
“那么,谁先来?”
第23章
人群再一次躁动起来。
坐在温德尔后面地是一个中年妇女。她胖乎乎的脸上已经糊满泪水, 正神经质地掐着自己的双手,半似哀求半似劝导地和自己左右反复念叨:“我的女儿还在家里,她一个人,她还很小, 我需要回家, 我必须要回家。我的女儿还在家里……”
她的左边坐着一个身材瘦削如电线杆的上班族, 穿着衬衫, 脸上写满不耐。他的额头上还有血,可能是刚才在争抢位置时被人打中了。
他朝嘴碎的中年妇女翻了一个白眼, 伸手想要扯开自己的领带松口气。
或许他平日一直是个非常严谨的人,领带系得非常完美, 他此刻颤抖的手指不仅完全没有办法顺利解开,甚至让领带越缠越紧,像是一根勒在他脖子上的绳子。
“FXXK!”他痛骂一句,彻底没了耐心。堪称撕扯地扯松领带,再从脖子上套出。他喘着粗气, 像走投无路的野兽一般恶狠狠地怒视周围所有看向他的人:
“老子上了一辈子的班,老婆死了,母亲瘫在家里, 我的儿子还欠着三十万的助学贷款,全指望着我。”
“日子总不能好起来是不是?这该死的绑架……我这个月的全勤又没了!五百美金呢!”男人把领带团成一团扔在脚下,皮鞋碾在上面, 怒极反笑,“五百美元,可以请他一个月的护工, 可以把家里的吸尘器换一台, 可以让儿子少端五天盘子……可现在全泡汤了, 就为了这该死的超人。”
有人听不下去了。人群中突然有人出声,像是一支冷箭:“他救过你的命!你的命还不值五百美元?”
“救了我的命?他不如让我去死!”
男人反唇相讥,像是被踩到了痛脚,又像是终于看到有人掉进了陷阱里,愤恨与喜悦在他的脸上相互交融,看上去格外狰狞。他迎着众人惊恐的目光冷冷一笑,“你知道我挣扎了多久才敢去打开燃气吗?本来我们全家都应该死在那场火灾里,大家早都解脱了。”
“我妈妈,她躺在床上,拉着我的手,低声下气地求我让她死,这样我和儿子就能活得轻松点。我儿子一直想辍学,大学的学费太贵,他付不起,他不想借贷款。他求我同意休学,放他去打工。”
“而我呢?永远还不完的贷款,永远上不完的班。日子从没有盼头,永远只会更糟!在妈妈一次又一次的哀求下,那天晚上,我突然就心动了——大家一起去死吧!”
“本来一切都可以结束了,但超人来了。”
“于是我困死在这地狱一样的人间,每天活得像个畜生。我的母亲每天躺在床上流泪……我们的确还活着,但我们都不如死了——你们真的觉得,他救了我的命?”
人们纷纷低头,躲避他的目光,男人颇为满足地享受着周围人群的怜悯与同情,他的脸上浮现出隐隐的笑意。直到靠近走廊的观众纷纷收回伸展的双腿,为他让出了一条过路的通道,他的笑容突然僵硬,像是破碎的面具,半挂不挂,看上去颇为滑稽。
“等等,你们……你们是要我去开枪?”
人们吃惊地抬头,大家不解地交换眼神,连一直在低声念叨的中年妇女此刻也停了下来,她嗫嚅道:“你说这些,难道不是想去开枪吗?”
众人点头赞同。
“不不不不。”
男人惊恐地摇着头,他抬头瞄了一眼挂在空中的超人,像是触电一般飞速收回目光。他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动了几下,刚才挥舞的拳头也默默收回了怀里。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只是恨他,哦不,讨厌他。我……我的儿子还是超人的粉丝,我不能站在那个台上对超人说这些……我是说,不管怎么说,他救了我儿子的命。”
与刚才的愤恨态度大相径庭,男人此刻
面露尴尬,眼神躲闪。他的两双手紧紧地扣着座椅的边缘,看上去像个忸怩的初中女孩。
他低着头,出神地看着被他丢弃在地上的领带,好像领带的花纹一下子深深吸引了他,让他再也无暇说话。
众人面面相觑间,寂静的人群里突然有人冷冷接话:
“但他没有救回我的儿子。”
人们顺着声音望过去,是一个满头白发的年迈男人,约莫已经六七十岁,穿着一件非常普通粗糙的衬衣。他努力挺直腰板,静静回视每一个投向他的目光。
“我的儿子,他才十五岁。”他停顿了一下,眯着眼似乎在回忆自己孩子的模样,沟壑纵横的脸庞也一下子柔和起来,“他叫安德鲁,是个好孩子。那天……”
“那天,我和他遇到了车祸。我被人从车里拉了出来,他被卡在了车里,他被压在副驾驶下面,脸蛋贴在地上,眼睛望着我,一直在喊我的名字。”老人眼里的泪花闪烁,他偏过头去,轻轻拭去浑浊的泪珠,“我们呼喊他的名字,但他没有来。油箱爆炸了,我的儿子死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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