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晚,但月亮高挂着、在柔亮的月光的照耀之下, 想要看清回家的路、似乎并不难。但対于做某些事而言,这点光远远不够。
左文字江单膝跪在天台的地板上, 纹丝不动的握着强光手电、为身侧辛苦拉回“归家之人”的小医生打亮着光。
“擦汗。”
小医生一个指令,左文字江一动。跪坐的雪莉没管滑到鼻尖的冷汗被贝尔维蒂小心擦掉,全神贯注地操作着手下的动作。
因为条件的过于简陋,“归家之人”只能躺在铺了一块消毒布上的冰冷地上……噢,在从心口流淌的鲜血的余温之下,也许没有了那么冰冷。
弯头的手术圆针穿过组织血肉,手术线的抽离带动着肌肉,雪莉抿着嘴角、屏着呼吸,一点一点仔细地缝合着致命的伤口……
还好她提前让格拉帕在苏格兰的食物里下过特殊药物、胸口的手机也起到了一些微弱的保护作用,也还好伤的不是大脑。
“拆线剪,还有药剂给我。”
能不能活……就看这一下了,缝合完毕的雪莉深深吐出一直憋着的气,不再浪费时间、将针头扎进了血管中,缓缓注入药物……
其实严重失血、心脏被击穿这些都不是最严重的问题,雪莉研发的未命名药物能缓解失血带来的不良反应,雪莉怕的是心脏停止跳动之后、带来的脑死亡。
正常人心跳停止五分钟左右,就会造成不可逆的脑死亡……至于苏格兰、哪怕提前已经下过了药,雪莉也不能确定他脑部在这么长时间之后,有没有受到损伤。
“苏格兰,听得到吗?”雪莉试图唤醒苏格兰的求生意识,“或者我该叫你些别的名字?”
雪莉这才得空想些别的,盯着沾染上血迹、留着胡茬的脸庞,雪莉也是这时才意识到対方是她正式为组织工作的这一年,第一个尝试救下的対象、而不是杀死在实验台上的“小白鼠”。
“现在死去很可惜吧?”
雪莉脱去血淋淋的医用手套,按上苏格兰微凉的颈侧,“别忘了,你还要带格拉帕离开组织的。”
如果苏格兰活下来、能做到他想做的话……雪莉想,那她是不是也有可能带上姐姐、离开组织,过上不用手染鲜血、属于普通人但又幸福的生活?
一开始是格拉帕的委托,现在雪莉也从中见到了什么希望,她好像明白格拉帕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卧底了。
没有人能放弃可以拥有的美好未来。
“想一想格拉帕,你忍心现在死去吗?”
所以活过来吧,诸伏景光。
……
仿佛在回应雪莉一般,微弱到不可觉的脉搏跳动了一下、在雪莉心中却如同雷鸣一般响亮。
活了,她真的救下这个人了!
此刻,没去管地上的血污直接瘫坐下、紧绷的身心终于得到放松,嘴角不自觉扬起的雪莉掏出手机、将消息发给还在着急等待结果的格拉帕。
他们的计划成功了!
……
而雪莉不知道的楼下拐角里,静静站着一道黑影。
等见到雪莉和贝尔维蒂匆匆下楼之后,黑影顿时身体一颤、灼热的目光牢牢锁在了贝尔维帝怀中戴着便携式呼吸机的……诸伏景光身上。
灰紫色的眼睛从死寂中回神、渐渐亮起,又激起欣喜若狂的神色,脚下也忍不住原地走动起来。
先前被贝尔维蒂强行从幼驯染身边赶走的降谷零、自然不甘心丢下诸伏景光的遗体由组织的研究员接手再“利用”。
所以降谷零只是假意离开,实则暗中观察、想要找机会带走幼驯染……然而他却发现了一个令他疯狂的惊喜,组织的那位让他十分眼熟的研究员竟然在试图抢救景光!
那是艾莲娜老师的女儿吗!
手电灯光下、熟练处理着伤口的雪莉让降谷零一下联想到了他儿时的那位“初恋”,她和艾莲娜老师长的好像、心地也一定和艾莲娜老师一样善良,她是来救景光的!
降谷零顿时欣喜若狂,而波本残留的警惕与多疑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冲过去,只是焦灼地等待着结果。
景光只是脉搏停了一下、也许那是他慌张之下听错了!降谷零在心中祈祷着,一定还有救的,景光一定没事的!
而结果没有让降谷零绝望,只有活人才需要吸氧!
失而复得的狂喜让降谷零忍不住想从阴影里走出去、去真实地确认还活着的景光……
“咔嚓——!”
突兀的上膛声止住了降谷零的脚步,“再往前一步,我就开枪了哦?”
悄无声息靠近的格拉帕,将枪口指上了安室透的太阳穴、贴在対方的身后,安室透心中顿时一寒。
格拉帕的心情不是很好、但仍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可以告诉我,波本先生在这里是想做什么吗?”
格拉帕的话像一桶冰水浇进安室透心里,属于降谷零的情绪立马被他的主人强制压制下去,安室透微微侧身想挡住格拉帕的视线,“我以为你还记得、我是来帮苏格兰收尸的。”
“……”
又是一阵沉默,安室透不知道格拉帕信了他的谎言没有、他也只是在尽力控制自己不要往诸伏景光的方向看去——景光他们已经走远、快走出他的视线了……
“骗子,”格拉帕凑到安室透的耳边、轻轻地说道,“你是来和我抢苏格兰的,在我救下了他之后。”
心跳突然漏了几拍,安室透想到格拉帕确实说过,他去求了人来救诸伏景光……所以那位高度疑似艾莲娜老师女儿的研究员,就是格拉帕求来的吗?
格拉帕垂着眼,未持枪的一手扯住安室透的头发、把安室透下意识想去看诸伏景光的脸扭了过来,头发带动着后脑上的伤、让安室透顿时一痛。
“不准看,”格拉帕带着笑容,却十分不满地继续缓缓道,“那是我的,是我好不容易救下的苏格兰,你凭什么看他。”
缠绵着恐怖温情的词语从格拉帕口中吐出,“那是我一个人的…… ‘朋友’。”
“……”安室透眼神沉了沉,开口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你的……朋友?”
“我和你可不一样。”
“朋友当然是要保护起来的,放在我身边,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看见,”格拉帕这么说道,“他很容易受伤、很弱小,没有我的话一定会死掉的。”
像是被打开了话夹子,格拉帕顿时喋喋不休起来,“然后他早上会叫我起床、给我做饭,晚上也会给我铺床,等我下班回来,我说我回来啦、他还会対我说‘欢迎回来,格拉帕’……”
“我以为保姆也能满足你的这种需要。”安室透打断了格拉帕,“还有救下苏格兰,你就不怕被组织发现问责吗?”
“不是保姆,”格拉帕像是抓不到重点一样,认真又带着点恍惚地反驳着安室透的前一句话,“保姆死掉的话,我不会这么难受的……”
“呯!”
看准时机,安室透一把握住枪口抬起、打断抓着他头发的手,反手将身后的格拉帕按倒、一枪击穿了対方的右小腿,然而格拉帕锋利的手术刀也抵在了安室透的脖颈上。
两人仿佛又僵持住了。
“呵,怎么?”回神的格拉帕冷笑着嘲讽道,“你这个不合格的幼驯染、也救不下苏格兰的金毛混蛋,这是在表达対我的不满吗?”
“还是被我描述的美好画面激怒了?”见安室透不说话,格拉帕继续刻薄地挖苦着,“也対,曾经的好朋友和死対头亲亲密密的生活在一起,你看到了会眼红也不足为怪。”
“可是别忘了,不是我的话,现在苏格兰已经死了。你就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没用废物,才不配做苏格兰的幼驯染!”格拉帕越说越激动、最后低吼出声,
“你活该痛苦地看着我和苏格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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