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狮(75)
“但若在未来你敢伤害他,便是拼了这条老命——”徐夫子的眼神锐利如刀,此刻的他像极了当年那个只因‘不适合’便拒为贵族公子锻刀的年轻铁匠,“——老夫这些年教出学生,锻出的兵器又岂止千万。”
便是老夫死了,那些刻印上了我痕迹的刀剑,也终有一日会代我,取你性命。
嬴政看着徐夫人,举起双臂双手交叠于身前,对着这位经历了太多事情的老铁匠行了重礼:“若有一日可得他为将军,政,此生定不负他。”
“老夫徐夫人,”老铁匠并未退让,坦然的受了嬴政这一礼,“赵人,铁匠。”
作者有话要说:古代是以君为天的时代,君王决定一个国O家的发展和前途,所以‘国O家’基本就约等于‘国王’。只要君王还在那国就不灭,这对现代人来说当然就变得很可笑啦。所以徐夫人恨赵王,希望赵王死,因为赵王等于赵国,所以弄死了国王就是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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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相逢不远道
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背对小路而坐的黑袍青年慢慢将脖子向后仰倒,倒转的世界中是阔步而来的秦人。这让他觉得有些无趣,可为了未来的计划却也不得不好生招待他们,便指了指他身侧的空地,示意对方坐。
蒙恬被嬴政留在了远处,在这一刻忽然不想再计较什么赵人秦人的嬴政,看了一眼青年放在身侧的长剑,一撩袍子盘膝坐于白舒身侧:“这是您的意思,还是将军的意思呢?”
“有什么区别么?”白舒嗯了一声,懒散的回应,“作为得利的那个人,还要考虑这么多为什么,你活着不累啊。”他一腿平伸于草坡之上,另一腿半弯这竖起,手肘随意的搭在上面,动作颇为闲适。
“曾有一个朋友与我这样说过,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得的那些利,总有一日是要连加倍归还的。”嬴政侧头,看着夕阳下青年俊挺的五官,与在红色映照下显得有几分妖异的瞳孔,“这份礼,太大了。”
白舒不以为意:“又不要你受着,便是天大的所求,那也是你们王上的事情了。”他眺望着远方的天空,“作为一条狗,学会遵循你主人的心思就行了,思考谁是敌人,谁是友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话语中酝酿着什么,嬴政心中若有所感,但那光一闪即逝,就被山大王的话完全抹消了:“你若是真想图个令你心安的理由——锻钢所需的料付不起,打一柄刀的料从开采到熔炼,足够再养十几套战甲的了,如此费心费力,穷,炼不起。”
想到边关大营中守卫寥寥的粮仓,装饰极简的局将军府,新旧参差不齐的装备,以及徐夫人在送离他们时投诚的唯一要求,嬴政一时之间竟分不清白舒到底是说笑,还是在以这样的语气展露他的委屈。
白舒被嬴政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舒服,他的视线从嬴政脸上挪开,专注于远方已经西沉的太阳:“除了你们那个闲不住的秦王,这世界上也没谁能养得起他那一张嘴了。”好似徐夫人是个烫手山药一般,连哄带送赔了本也要扔出去。
若不是看到了成品,怕此刻嬴政也会以为徐夫人是个多么难缠且麻烦的赔本生意了。可正是因为见过,他才深刻知晓再这样耗资巨大的背后,是多么庞大且无法衡量的收益:“大王既有如此技术,为何不献与赵王?”
听到了一件令人发笑的事情,白舒噗嗤一声开了话头:“你怎么知道没献过?”他短短几句话里饱含了多少心酸和遗憾,“除却嬴政,这天下还有谁有那气魄和能力,将宝物展于天下用与百姓面前,而不是束之高阁。”
剩下的人也不是没有,只是要么没能力,要么没魄力:“好东西若是不能普及大众,又叫什么好东西呢。”白舒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里掺杂着几分落寞和遗憾,“赵偃,呵,当年他们都看走了眼。”
嬴政不知道山大王嘴里的‘他们’是谁,但想必对他来说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人,因为对方说起这话的时候,语气要比之前提及他人时温柔太多了:“大王真的不想与我们一同去秦国么?有兄长的推荐,您定然能大有作为的。”
“不去,远。”想都不想的拒绝了,“现在的日子挺好的,逍遥自在的也没人管,为了那么一个可能,跑到千里之外的咸阳去?老子还没闲到那种程度呢,倒是有一日若是能以将军的身份入秦,所到之处无人敢拦,万人俯首。哼,那才叫愉悦。”
他这话倒是有两种意思,秦国的将军,又或者是赵国的将军:“再者说,做个大将军有什么意思,做摄政王——就是除却你家秦王老子最大——才叫意义。”白舒扭曲了‘摄政王’同时也有抓着个傀儡皇帝自己做幕后皇帝的意思,故意这样说道。
嬴政却笑了:“好啊,”他看着山大王,“若是王上能许以大王摄政之位,可愿与我们一并回秦?”他看着眼前满身散漫的青年,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诚恳,“大王之才远胜赵国那些官吏大臣,若能得大王,王上定不会如将军舒般将大王藏于暗处。”
他似乎在暗示白舒之前所言,将宝物束之高阁而不展露于天下一般:“大王既然心向秦国,又为何不亲自去秦国看一看呢?”他对秦国有着十分的自信,自信所有心怀抱负的人在看到咸阳后,都不会离开。
“啊,所以都说了,”白舒还是那副敷衍的口气,听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跑道那么远去赌一个可能——当老子是傻子么?”哼了一声,“不去不去,你家大王若真有诚意,让他来边关请老子咯。”
就是因为知道不可能,才会这样在口头上争一个上风的:“话说你烦不烦啊,拿了你想要的东西麻溜儿滚离边关行不行。”向后一躺,又觉得束起的发冠太胳人,反手就拆了发冠,一头青丝铺洒而下,摊开在了草地上。
嬴政却是很久没有见到这样随性又洒脱的人物了,他看着白舒,看着他在夕阳照应下带有红晕的脸颊,扫过他飞扬剑眉和如有星辰镶嵌的双眸:“是因为不想,还是不能?”是因为太远,还是因为你放不下这些百姓呢?
在邯郸和咸阳见惯了不把人当人的高官,偶然出现了白舒这么一个视百姓重于权贵的人物,难免多有好奇,嬴政这样劝服他自己道:“徐夫人说,当年雁北边关无人坐镇,粮仓空虚人心动荡,是大王您挨家挨户的去求,甚至不远万里跑遍了周围的粮户与富贵人家,才熬过了第一个冬天。”
这自然不是徐夫人的原话,但嬴政想要从山大王这里知道,徐夫人嘴里的‘臭小子’事究竟是‘将军舒’还是‘山大王’。
“哦,假的。”白舒的话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看完了一场满是苦难的电影,虽然有同情但是更多的还是事不关己的感慨,“那老头子可能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明明是老子后来抄了他们的家,凑够了冬天的粮食。”
嬴政看着山大王脸上不变的懒散,无法判断这究竟是真话还是玩笑的遮掩,又或者两者皆是:“便是初来乍到,也能看出边关的百姓信任您,就连我们在茶肆里打探了一下这边关的情况,都被老板给通报了呢。”说着,他笑了起来。
“啊,所以早就要那群人不要多管闲事儿了,”白舒扯了扯头发,得意多余责怪,“脑洞那么大也就算了,怎么嘴巴还这么闲——行了你真的很烦哎,不去,不去,太远了!等哪天不需要办手续说走就能走的时候,再考虑一下跨个国境线,去你们咸阳看看吧。”
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聊下去,白舒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折的四四方方的浅黄色方片:“这玩意儿叫做‘纸’,” 他递给了嬴政,“虽然还有点儿脆的易碎,但总归比竹片要容易携带多了。”他食指和中指随意夹着的样子,到时看不出他所说的‘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