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狮(300)
麦色的大手趁着姑娘家玉白的手掌,令人浮想联翩。
但对于白起,就只有‘果然是中原富人家出来娇生惯养的姑娘’,这样的感慨了。
“你管我啊,”那姑娘小声嘟囔,但或许是因为她动手在先,白起又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声音倒没了之前的理直气壮,“女孩子家的,凭什么不能习武打仗。”
“不是说不能,”白起毫无留恋的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礼貌却也疏离,“只是若男子在外拼搏,为的本就是家中母亲与妻女子嗣能够平安,若是连这都做不到,也枉称男儿郎了。”
姑娘抬头,略微黯淡的巷子中,映着明媚的骄阳,瞧见了对方不似中原人这般乌黑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五官,又想起最近正是周天子的寿诞,各个诸侯蜂拥前来镐京祝寿:“你是赵人啊?”
白起怔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世上很多事,不是能打和武功好就能解决的事情。姑娘今日遇上了起也就罢了,若是换做旁人,姑娘可就要有麻烦了。”
然而他的摇头却被那姑娘误解了,以为是戳到了对方心中的伤心事,便也没有再提,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换了旁人,自然有旁人的解法。”
她没有摘下斗笠,视线交错之间有一层白色的纱所阻隔:“你叫启?”倒是个好名字,昔日治水大禹的长子,便叫启,“你的爹娘倒是对你寄望甚厚。”可惜就是不知道大禹他儿子可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姑娘小声嘀咕着,但两人也只是萍水相逢,没有深言:“今日,是我不对。”她抬手,学着记忆里旁人向她行礼的动作,行礼道歉,“若是有什么能补偿公子的地方,还请公子直言。”
白起抓了抓头,瞧着这姑娘对他行礼的方式,越发肯定她身居富贵之家了:“姑娘还是赶紧回家吧,最近天子寿辰,镐京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万一遇上坏人就不好了。”
“人鱼混杂自然有人鱼混杂的好,”见白起不打算要赔礼,姑娘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袋子,“这要不是什么人都有,我也不至于如此轻松地混出来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袋子里倒出了几颗玉珠子。
白起瞧着那玉白的珠子落在姑娘的手掌心上,一时竟说不出究竟是珠子更为白皙,还是姑娘的手更为细腻。
“喏,”令他苦恼的话题向他靠近几分,“这是歉礼。”
“姑娘......”白起紧张的环顾四周,再确认了小巷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后,紧张兮兮的托着她的手,大手包着她的手,将那珠子握了起来,“这东西,万万不可轻示于人前啊!”
就连他们家王上,手中都没有这么好的珠子,一看就是东边儿那几个靠海大国的贡品,放出去是要引起各路人窥探的。
姑娘眨了眨眼,瞧着白起比她还要紧张的神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是谁家的呆子啊。”
她没怎么用力就挣开了白起的手掌,握拳的手一个转动,开口面着男人的大手,张开了五指的同时抽出了他的手掌的包裹:“这是给你道歉用的,”她一边说,一边笑着朝巷子的脸另一边跑去,“你不要,随手扔了就是。”
少女的笑音与阳光一并,洒满大地。
“你叫启,本姑娘记住了!”等白起想起来去追的时候,那有些功夫的少女已经借着她对地形的熟悉,混入人群消失不见了,“下次见面,再告诉你本姑娘的芳名。”
第220章 长相思
“阿爹,阿爹,阿爹——”院子中传来了小孩子尖锐的叫声,白起从手中竹简的字中抬头,瞧着那一前一后追逐着进入房中的幼子幼女。
“别打扰你们爹爹!”内间中正在整理行囊的女子掀开帘子,严声利斥。
“无妨,”白起转身,张开手将两个朝他扑来,年即相仿的子女抱入怀中,“别欺负你妹妹,她还小呢。”
“才没有,明明是她跑的太慢了。”男孩子轻嗤了一声,“阿爹,快看我们从娘的箱子里找到了什么宝贝!”一边说,一边摊开了手掌。
白起瞧着那稚嫩手心上莹白的珠子,怔了一下:“你又乱翻别人的东西了。”
“娘准了的,”女孩儿小声反驳,眼睛却怯生生的看了眼站在不远处,面色不善的女人,“就,第一次瞧见这么好看的弹珠子么。”
“弹珠子?!”女人脸色一沉,“丫头,你爹是不是太宠着你了,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成日里和你兄长混在一起算什么样子。”
“没事儿,他们还小。”白起却笑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介意,“吾辈在外征战,为的不就是小的们能够过得快乐么,丫头喜欢就好——这是你爹送你娘的。”
有白起给她背书,女孩儿瞬间腰板就挺直了:“这个弹珠子好好看的,阿爹还有么?”
“丫头!”那女人呵斥,“这可是东海玉珠,是难得的稀罕玩意儿,不是你那些随随便便捡来的小石头。”大抵是她夫君的王上赏赐给他的吧,“这是秦王给你们阿爹在外征战有功的奖励,不是你们能够乱动的。”
女人这样呵斥着,上前便想要将那珠子从自家孩子中收拿走。
然而白起却楞了一下:“这是起的?”
女人也愣了:“难道不是王上赏赐给夫君的么?”
“不是,”白起摇头解释道,“你也知道,这些年王上赏赐的东西,尽数都被起变卖出去补贴军中的兄弟了,这些看着好看却无用的玩意儿,起一贯不多留的——况且这东西连宫中都没几个,王妃们都不够分的呢。”
“可这事妾从夫君的竹箱里找到的?许是早些年王上赏赐给夫君的?”
“更不会了,”白起抬起手,从自己儿子手掌心中夹起了那玉珠子,“早些年王上以赏赐地皮与爵位为主,中原各国又一直瞧不起大秦,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他们自己享用都来不及,哪里会送与秦。”
“那珠子是从哪里来的?”女人更奇怪了,“可是娘传下来的?”
“娘是西夷人,更不可能有这种海货。”粗大的手指夹着那玉珠子,在窗外照射入屋子中的阳光下,透亮又晶莹,“爹倒是齐国来的,可爹是逃难至此,若是有这财力,早就买地当地主去了。”
说着,他自己也疑惑了:“起好像确实是从哪里得来的这珠子。”
只是,却已经记不得因由了。
“记不得便记不得了吧,”女人也没在意这些小事,“东西都已经给夫君收拾好了,此番夫君东去剿灭姬周,定要万般小心啊。听闻这几年姬周出了个会用兵的小将,颇受新王器重,公主又与齐国公子定亲,万一......”
“无妨,”白起将珠子放回到了自己女儿手中,“丫头若是喜欢,就让你打一套头饰,给你留着做嫁妆可好?”
“真的?!”小姑娘一胳膊戳开了自己的哥哥,大大的葡萄眼灼灼发亮,“爹可不许出尔反尔。”
“自是不会,”他松开手,笑着看自家儿子去追他的女儿,闹着在房间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吵闹声充斥着整间屋子,“此番出征,家中诸事还要劳烦娘子了。”
“分内之责,”女人俯身,“夫君在外,这是妾应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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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年过去,当年的天下共主,人心所向的周早已是落日夕阳。被夹在诸国之间的劣势和一代一代天子不知进取的颓势,使得即便有新崛起的小将,也没能挡住势如破竹的秦国大军,让他们很快攻入了镐京。
“阿妹!”身穿银甲的小将冲入宫廷,一脚踹翻了实木矮桌,抓着那端坐于桌子后的如玉公子就往侧间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