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狮(207)
“好不好看的,又有什么区别呢,”楚王宫比起秦王宫的朴素大气,要更偏向于华贵富气,“一把火烧了之后,都是要在上面再建新房的。楚国的恢弘,自此之后也只能在秦国的史书上再见一二了。”
扶苏唔了一声:“要比的!”便说便点头肯定自己的说法,“不过仲父,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楚王?”在围困寿春之时,白舒对军中众人下达指令,对于楚王熊负刍,只得围困不得杀,“留着他是个麻烦吧?”
白舒看到远方拐角处出现的一袭黑甲的蒙恬:“你不好奇么?”
蒙恬也看见了白舒,单手搭在剑上大步流星的朝着白舒走了过来。
“好奇什么?”
“关于楚国究竟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关于楚国究竟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个秘密?”
白舒的话刚落,蒙恬就已经走进:“楚王在正宫里,恬的副将正在清点楚宫中的人,但根据摊子的情报,恐怕还是溜出去了些人。”
“无妨。”关于这点白舒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那么舒先带着公子去见一见那位楚王了。”朝着蒙恬微微颔首,“指个方向?”
蒙恬却没有立刻行动,他黝黑的眼睛紧锁在白舒脸上,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抓出蛛丝马迹:“你带着大公子,要去做什么?”
这并未吓唬住白舒,他脸上依旧是往日的亲近却又不过分靠近的笑容:“有些话想要询问一下这位楚王,大公子算是舒的见证人了。”
“恬与你同行。”蒙恬额头皱起,并不赞同白舒的决定,“之前你让黑冰台带着大公子跟在主军之后就已经是冒险,如今再带他去见楚王——白舒,你究竟要做什么!”
虽然这一次伐楚,蒙恬承认了白舒于打仗上的天赋,也见识过了对方的身手。但这并不是他认为对方可信,会将扶苏放心交给他的理由。实际上在蒙恬看来,至今未娶妻生子的白舒,在教导扶苏这事儿上,可以说是相当乱来了。
“见证一下一个王朝的没落?”白舒思考了一秒后如此回答,“或者是让他亲眼见一见,所谓的王,也是会被人杀死的?”说着,他的目光转而落在了扶苏身上,“就好像如果他也和楚王一样,总有一天秦国也会被其他人灭掉?”
“白舒!”蒙恬呵斥道。
“别这么严肃啊,”知晓蒙恬是不打算给自己指路了,白舒朝着蒙恬之前来的方向走去,那是楚王宫正门延去的方向,理论上判断沿着这个方向继续向前,也应该是楚国正殿的所在,“若是不放心的话,你也跟着一起来便好了。”
“就是稍微有些心疼你啊,本来遭殃的只应该有小扶苏一个人呢。”青年吊儿郎当的总结道,“不过如果你硬要和他作伴的话,真是拿你没办法啊,那便一起同行吧。”
语气柔软的如同在和一个无理取闹的稚子讲道理:“毕竟接下来的事情,也许会颠覆你至今为止所有的认知,也说不定呢。”
他这样说着,眼帘微垂,挡住了流露出的情绪,只剩笑容留在脸上。
第148章 银鞍照白马
楚国国都已破,身为楚王的熊负刍被关押于楚国大殿之中。白舒入殿所见的,便是身着朝服坐在楚王座上,工整庄严的似乎要准备接受百官朝拜的男人——
“楚王,”白舒佩剑穿履进入殿中,也没行礼就这样慢悠悠的走到了往昔楚国臣子所站的地方立定,眼睛笑弯成了一条缝,脸上是不加遮掩的喜悦笑容,“初次见面就是这样的场景,还真是不好意思呢。”
熊负刍嗤笑一声,对白舒此时的虚伪报以嘲讽:“熊负刍不过是区区楚王,怎么敢当得起你姬公子的道歉赔礼。”
“有什么当不当得的呢,”如没有察觉出对方的敌意,如没有发觉对方的称呼异常,“若不是您与项燕起了争执,害得项燕宁肯在外立昌平君熊启为新楚王,也不愿意会来救你,我们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就将这片土地收入囊中啊。”
高坐王座之上的熊负刍被白舒话语中的信息所惊,抓着座椅凸处的手猛然攥紧,然后又像是怕被人察觉般迅速松开:“这种时候你来挑拨离间,作为阶下囚的熊某人,是不是该感叹原来自己临死了,竟然还对秦国有作用,而感激涕零?”
白舒不踩对方的陷阱:“不哦,只是单纯的通知你罢了。毕竟人之将死,对其言需善,”毫无篡改了他人话语的心虚,“所以看着你要死了的份儿上,决定对你说些好话,免得你死了都不安心。再则你临死还听不到真言,未免太可怜了啊。”
“真言?”熊负刍靠在王座上,就想只要他不离开这个座位,他就还是楚国至尊的王一般,“呵,换个人与孤说这个也就罢了,此话从你这个欺世盗名的姬公子嘴中说出来,不觉得格外讽刺么?”
若是一次还可以说是听错了,在熊负刍反复强调之后,蒙恬发觉了不对之处:“姬公子?”他看着白舒,不明白为何楚王会如此称呼对方。
姓赵,姓白,蒙恬都能够理解是为什么,但是为何是姬?
“难道这位将军还不知道么,”熊负刍的眼睛死死的锁在白舒的身上,“你身边这位,可是周赧王的亲孙子,是姬周的嫡系公子啊!什么赵国的雁北君,什么投诚秦国的降将,你们从头到尾都被他蒙在了鼓里!”
“秦国,充其量也就是他复周路上的垫脚石罢了。”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白舒却还是那副笑着的模样,没有慌张的对蒙恬进行解释,也没有反驳楚王的话。
他像是一个旁观者,听着别人的故事,看着别人的笑话:“舒比较好奇的是,这样隐秘的事件,楚王您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不反驳?看起来你觉得孤说的没错,你辨无可辨啊。”熊负刍嗤笑一声,“呵,枉负天下人以为周国难扶,以为周室早已已经不是威胁,却没想到竟然还留了你这么个孽种在外面兴风作浪,甚至还向光复周氏!”
“但是你能骗得了一时,又哪里能够骗的了一世?”说到这里,熊负刍的话语中染上了癫狂之色,“早在这之前,孤就已经派人去咸阳,让人带着证据亲自去拜访秦王了!整个秦国都会知道知道你的身份,知道周如此暗度陈仓的复国之举!”
熊负刍死死地盯着白舒,他希望从这个人的脸上看到愤怒,看到不满,看到扭曲。这样的表情才会让他感到快意,才会让他觉得满足:“秦国灭了你的国亡了你的家,让你从高高在上的王子变为了如今的他人之臣!你定然是恨的吧!”
就像是他现在一样的痛恨,就像是他现在一样的怨仇。
只要想到此刻他们心中相同的情绪,熊负刍就不免感到快意:“你以为你灭了孤的楚国之后,等待你的就是荣耀加身么,你以为你回得去秦国么,你以为在这之后这个天下还有你的容身之地么?!”
“你以为,如今你还复国有望么?”怒火在他心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在他眼中跳跃着,“秦国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早就看透了你的打算,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如此在孤面前是为何,不过是因为还不到处决你的时候罢了。”
白舒脸上的笑容随着他逐渐拉平的嘴角而散去,琥珀色的眼睛缓缓睁开,看着在王座上自顾自笑着的熊负刍,倒映着这个男人临终前的癫狂:“这样的秘密本该被藏在阴暗中无人知晓,可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想要知道孤是如何知道这个秘密的么?想要知道除却孤之外,还有多少人知晓这个秘密么?来求孤啊,跪在孤的面前,求孤告诉你啊!” 他放声笑着,笑声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带着回音荡漾。
而此时,终于消化完话语中过大的信息量的蒙恬,下意识的将扶苏拉到了他的身后。
这样的动作,自然不会被熊负刍放过:“看啊,你身边这位将军,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你了么。”带着玉石俱焚的癫狂,“姬舒啊姬舒,你亡了孤的楚,就莫要妄想还能像个没事儿的人一样,继续过你的太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