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像是早上挖了准备拿去菜场卖的那种。
“没人来过。是别人丢在这里的吗?”宋时清问道。
表姐看起来也有点不确定,“可能吧,这么一大筐。我拿进去问问爸妈。”
“我先上去洗个澡。”表哥三步并两步跑了进去。
宋时清上前,想帮表姐拎蒿葱筐子。
“我来。”谢司珩先他一步上前。
表姐一挑眉,在谢司珩拎起竹筐的瞬间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谢司珩不懂,无辜地回视。
你就装吧。表姐哼哼地心想,转身也朝里走去。
割了几个小时的草,她身上全是汗,确实得赶紧去洗洗。
一时间,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宋时清一个人。
轻缓的微风逐渐停了下来,宋时清在院子里环顾一圈,稍微有点无措。
这草,要用东西压着晒吗?
【……哥儿晒草甸子呦。】
宋时清听到声音朝着院门处看去。
眼前似乎是恍惚了一下,但只是很短的一瞬间。
随即,宋时清和站在那里的一个婆婆对上视线。
……
古时候,若是有人看中了谁家的小娘子,请媒人上门说亲,讲究的媒婆便会带上礼物。
若是女方家收了,就代表有嫁女儿的意思,媒人便可主动谈起请她来的那家。若是没收,那双方就会心照不宣地将这次上门当成一次拜访。
“您好。”宋时清下意识打了个招呼,朝她的方向走去,“有事吗?”
走近了,宋时清才看清了来人的样貌细节。
这是个驼着背,年纪很大的婆婆。穿着身深色带竹节纹的袍子,两颊鼓着,眼角的皱纹蔓延到发鬓,满头白发,规规整整地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
宋时清脚下微微停住,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老婆婆笑着伸出头,朝院子里看了一眼,在看见桑树下栓狗的链子一头空空荡荡以后,才收回目光,踱着步朝宋时清走来。
不等宋时清反应过来,她已经走过来握住了宋时清的右手手腕,抬头细细地打量着宋时清的眉眼。
那手特别冰,同时又特别硬。
就好像在人类的皮肉底下,抓住宋时清的其实是一只铁铸的爪子。
“哥儿叫哪子哦?”她轻轻问道。
宋时清本能觉得面前人的声音很怪异。
轻声细语,带着与她这个年纪不相配的娇婉,又有种粘腻的,仿佛被舌头舔过一般的冰冷柔滑。
可他不知不觉地给了回应。
“我叫……宋时清。”
“时清海宴定风波,恩光六塞,瑞气遍山坡。”老婆婆慢慢念着,拉着他坐回到长凳上,咧嘴笑了笑,“时世清平,四方安定,好名字诶,与我主家相配哩……”
“哥儿多大了,属什么?”
“十八……”宋时清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但显然,站在他面前的人神情愈发满意。
“可相看过人家?”
宋时清的眼睫颤了一下。
“……什么?”
现代社会,已经很少有人用“相看人家”这样的话来代指说媒了。
婆婆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一点。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嘴角轻轻咧到了耳下,露出一排细密的森白尖齿。
【没相看过好诶,哥儿有福,我主家……】
她张开嘴,似乎还要再说些什么——
“时清?”
谢司珩走下台阶,莫名其妙地看着背对着自己,正在摸宋时清小手的老太婆,“这位是——”
宋时清茫然地看向他。
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位一直在笑着的婆婆明明坐在宋时清面前,挡在了两人视线的中间。
但她却没有影响到宋时清和谢司珩看见彼此。
谢司珩皱眉,看着从院门处慢慢走出去的老婆婆,低头问宋时清,“那人谁啊?”
宋时清懵懵的,“……不知道。”
“她来干什么?”
宋时清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混沌。
“她……她来说媒?”
谢司珩:……
宋时清茫然且无辜地仰头看着他。
“说媒?给你?”谢司珩提高声音。
宋时清也搞不懂,抬手揉了揉眉心,低声喃喃,“好像是。她说我名字和一个人相配……”
“胡扯。”谢司珩毛了,“谁?哪家的?名字还能相配,她当对对联呢。你才这么点大——”
宋时清本来还带着空茫的眼神一下子眯了起来。
……
宋时清默默,“你激动什么?”
“……我没激动啊。”
谢司珩唇角一勾,抱臂微微俯身看着宋时清,“我这不是想起那张被人偷放在你包里的婚契了嘛。那件事还没查清楚呢,这又来了个不知底细自己找上门的,谁能放心啊。”
宋时清抬手,揪住谢司珩前襟的衣服把人往下扯。
谢司珩不明,但还是顺着他的力道弯腰。
随即,他的头发被揉了一把。
“我比你大,谢司珩,我才是哥哥,别一天到晚没大没小的。”
楼上,宋表姐拿着个毛巾擦脸,欣赏下面俩小孩的拉拉扯扯。
她本来是想洗澡的,但刚宋翔说,下午还得再出去一趟买菜,现在洗了晚上回来还得换,她想想就麻烦,索性擦擦了事。
她靠着墙,心满意足地看谢司珩笑着拍自家表弟的手,又抓着他的手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宋时清侧过脸不理他,躲开接着去铺草。
两个小傻子,嘿嘿嘿。
她喝了口水,心下不合时宜地升起一丝疑惑——
就是刚才,表弟坐凳子上自言自语什么呢?
·
方大娘手上拎着两只鸡从一户村民家出来,“哎,别送了,有啥好送的,我这就去付老师他们家了……对,就几步嘞。我说的事您多留意着点。”
“我晓得我晓得,你放心,有啥不对我肯定找你说。”
夹着烟的老大爷回她。
两人身后的院子里,窝着只被捆了脚的麻点母鸡,显然是刚才方大娘送来的。
不是方大娘大方,是她就咽不下这口气。
在村子里住了大几十年,他们家向来是与人为善的,从没得罪过谁。怎么家里鸡棚子一夜之间,就突然被人砸成了那副模样。
方大娘心里其实是有怀疑人选的,毕竟这么多年,谁家做人不地道,众人心里都有数。
她家反正也不差那一两千块,索性就不养了,把剩下的鸡挨家挨户送了,再将自家的遭遇宣传出去。
这样一是警告那个糟蹋她家鸡棚的贱皮子,二也是让全村都帮她家盯盯,人多力量大嘛。
这样想着,方大娘走到了在镇上小学带班主任的付老师家门口。
还没进院子,她脸上的笑意就更加热情了几分。
“付老师——付老师。”
一个年级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女人走到了大门前,朝外看来。
“您在家啊。”方大娘紧步朝里走去。
她的小孙子小孙女都在这位付老师的班上读书,自然的,她这个做奶奶的就对老师存着股热切劲。
“自家养的母鸡,给您送两只来。都是小母鸡,炖汤红烧都成。”
姓付的女老师赶紧推拒,“这哪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方大娘熟稔上前。
却没想到走到近前,却看到了女老师浅色的裙子上沾了不少红褐色的脏污。
她心头一跳,隐隐间,似乎想到了什么。
“……您衣服怎么脏成这样了?”
“别说了。”女老师脸上的神情一下子挂不住了。
她拧着眉毛朝外头看了看,把方大娘拉到了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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