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就是不信邪,找了个医生把腿给接上以后就上路了。那年头,乡下不是匪就是盗,他在路上给人绑了,差点被杀。还是凭着之前耳濡目染学到的梅花易数唬住了那帮强盗,才保下了一条命。”
“从此留在匪寨里,当起了风水先生。”
两人对视。
宋时清笑得肩膀都在颤,“怎么会这样,真的吗,那你太爷爷算的是准的啊。”
“是啊。但不妨碍我爷爷越来越烦这种摸不到说不清,又冥冥中仿若注定的东西。”
“再后来——”谢司珩顿了下,笑着垂眼,“匪寨被军队打下,我爷爷就一直留在后方做保障工作,也算是参了军吧。等打完了,他回家,祖宅已经空了。”
……
宋时清笑意凝了下。
他突然想起来,谢司珩所说的谢家祖宅就在离村子不远的山里。
谢司珩五岁时之所以能捡到他,就是因为那段时间他父亲带人回去清理祖宅,留他在那一片自己玩。
而他们这里,在日军侵华时期,被占领过八年。
谢司珩摇头,“其实当年,他们父子俩要是一起去参军,保不准我太爷爷就能活下来,我们一家还能混个根正苗红的成分。所以我爷爷就一直说,不该信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头顶唯物主义才是正道。”
“家里的那几本书都是从祖宅里带出来的,算是太爷爷的遗物吧。保存得不错,等这次回去,我拿出来给你看看。”
宋时清点头。
理智上,他是不相信谢司珩会看面相,还能凭面相定人死后性格的。
但私心里,他当然不希望那若有若无的古怪注视来源于姥姥。
宋时清和谢司珩朝外头走去,走了两步,宋时清停了下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牵住了谢司珩的袖子。
“嗯?”
“你家的书里,有提到我这种体质的吗?”宋时清有点不好意思,“就,要当女孩子养大的。”
谢司珩诚恳,“宋时清小同志,你可是共青团员。”
“是,所以我坚决拥护社会主义价值观,准备为我国的建设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
宋时清捏他掌心,咩咩地说了实话,“我就是不想未来在国外定居。留学还行,但要是下半辈子都得待在那,我真的受不了。谢司珩,你帮我想想办法吧。”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宋悦已经不再提那个给他批命的风水先生了。但宋时清知道,其实自己妈妈每年都会去看他,维持着友好的朋友关系。
他现在成年了,还能被允许待在国内,完全是因为那位说半年之内没有关系的缘故。
这也就代表了,宋悦确实是打着让他移民国外的想法的。
谢司珩后退一步,朝后仰,“说话就说话,别撒娇啊。”
宋时清没觉得自己在撒娇,他只是放软了点声音而已。
但求人的一大成功秘诀就是放下脸皮,紧着对方受不了的点猛戳。
“谢司珩,我要是移民了,咱们以后见面就难了,一年两次都算多。你在国内能和其他朋友聚着玩,我就只能看你们发的朋友圈。”宋时清可怜兮兮地形容。
“但如果能找到一个更厉害的风水先生做担保,妈妈肯定会软化的。哥哥,我真的不想移民,你想想办法。”
在宋时清叫出那声哥哥以后,院子里的风仿佛静止了一瞬,但无论是宋时清自己还是谢司珩,都没有察觉。
谢司珩捂住脸,几秒后他昏君一般,“好好好,我帮你想办法,我未来四年都帮你想办法。哥哥什么都答应你,我回去就让我家老爷子改信仰。”
宋时清期期艾艾:“爷爷会答应吗?”
谢司珩笃定:“我这个亲孙子以死相逼,他肯定会答应的。”
“……好,谢谢哥哥。”宋时清忍笑忍得肚子疼,一双桃花眼弯起来,卧蚕好看得不行。
他这幅样子真是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谢司珩在心里好笑地唾弃了自己一顿。
两个人走到院子里的阴凉处,宋时清的表哥表姐不知道去做什么了,剪了一半的麻布就堆放在这里,谢司珩又去拎了一袋金银纸过来。
他叠了两张,“不过说起来,我当年翻那几本书还真是为了你。”
“嗯?为什么。”
宋翔家的院子里种了好几颗有年头的大桑树,此时落下斑驳的树影,斑状的阳光落在宋时清头发上,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漂亮的三花猫。
谢司珩敞亮,也不怕他知道,“你明明留着长发,却不愿意让我叫你姐姐,我就好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似笑非笑地,“放心吧,说你命轻的那个风水先生,肯定是个江湖骗子。”
“真的?”宋时清眼睛亮了起来,期待地等着他解释。
“真的。”
谢司珩玄学小课堂开课。地点:宋翔家的院子。学生:宋时清一人。
半瓶水的谢老师对着唯一的学生:“身体不好或者命特别轻的人确实会被那些东西定下。比如说故事里,未出阁的女子,死后会在山路上拐进京赶考的书生。露水姻缘一场以后,强迫人家娶她。”
“如果你出生时,医院里正好有个难产而死的妇人,她是有可能跟上你,想等你死后,接走你做她的小孩的。”
“但是那些东西一旦留下标记,就不可能因为你留个长发,穿穿裙子就被蒙蔽过去。”
谢司珩好笑,“它们本来就是灵,怎么可能还靠外表认人。”
宋时清:……对哦。
“当然了,凡事都有例外,如果它感知被封锁,或者被压在某个地方,也可能只能凭外表辨认人。”
谢司珩:“但这就涉及到了另外一个知识点。”
“一个执念是要孩子的女鬼,几乎不可能再有什么重男轻女的情节。那些东西的思维是很混沌的。能有一个清晰的念头,就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存在了。”
“要孩子就是要孩子,要夫婿就是要夫婿。没哪个女鬼姐姐会变态到在你才生下来的时候,就定你做老公,它的智力根本支撑不起它的变态。”
宋时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俩坐在院子里的横凳上,谢司珩扶住他,也笑,“所以那个风水先生根本就是在胡扯。还害你这么多年,去哪都被人盯,回头找人套他一顿麻袋。”
“不行。”宋时清都笑出眼泪来了,闻言赶紧按住谢司珩的手,“被抓到谢叔叔会把你腿给打断的,你别乱来。”
谢司珩几乎没过脑子,一句话脱口而出,“打断了你要不要我?”
……在意识到自己问出了什么的那一刻,谢司珩心跳乍然加速。
“要。”宋时清笑着拍他的手,“我去捡垃圾养你。”
宋时清是当玩笑讲的,但他那双眼睛,看谁都像是含着一片流转的微光,莫名让人生出妄念。
谢司珩朝后靠,眯起眼睛打量他。
几秒后,他掏出手机,“现在就招打手。”
宋时清好笑,“谢司珩——”
话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了表姐的扬声询问。
“谁放这的菜?”
第十一章
“谁的菜啊?”
一声问话突然从院门处响起,打断了谢司珩的明骚。
宋时清和他朝院门处看去,只见是表哥表姐两人。
两个人都背着一个竹筐,竹筐里装满了一种长茎的草。
表姐走进来,嘿呀一声放下竹筐,“这是猪草,先铺开晒一下。回头等奶奶的骨灰接回来以后搭灵堂,火盆里得垫这个。”
说完她指着门口,莫名其妙地问宋时清和谢司珩,“门口那么大一筐青菜是谁的?”
“这是蒿葱,你有点常识。”表哥叫起来。
他一手一个竹筐跟着走了进来,宋时清朝里面看了眼,只见是满满一筐长相类似葱,根部还带着土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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