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殿下的基因来源……
算了, 她告诉自己打住这些念头。
陛下现在看起来更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普通快乐地成长。
也是, 小幼崽刚历经那么多辛苦从一颗荒芜可怖的星球回来,除了健康、平安, 为人父母, 又还能奢求什么呢?
人鱼幼崽玩累了, 游到水池边, 趴在岸上张开小手:“么~!”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 凯瑟琳已经知道了这个语气代表着崽崽想要抱抱了。
她没有动,因为幼崽看的是陛下的方向。
埃里希不是普通的家长, 不会因为孩子撒娇就立刻抱来哄,甚至也没有什么想跟小朋友亲近的欲望。
但是他这回凝视了水池很久,并没有让孩子失望。
王走到水池边,弯腰,像拎起一只小猫仔一样轻松地把约珥抱在怀里。
“……你能感觉到他在哪里吗?”
他轻声说。
既像在对孩子发问,又像自言自语。
“么?”崽崽歪头看着他,没有立刻明白父亲的意思。
但是下一秒埃里希耳鳍上的极光珍珠和小家伙的奶嘴一同亮了亮。
那是稀世珍宝靠近时的共振,也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最接近于血亲链接的关联。
小家伙张开嘴,露出仅有的三颗小奶牙:“……麻?”
他的表情有点儿迷茫,似乎在向父亲确认他们所想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嗯。”埃里希说,“你能感觉到他,对不对?你们之间的链接比我和他刚刚建立的那个更加强韧和敏锐。”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周围空空荡荡,每一个字都无比精准地落在了凯瑟琳的耳朵里。
她下意识想捂住嘴,捂住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
自己都听到了什么?
陛下和小丧尸之间的链接?
陛下陷入发情期当日,最后是由麦汀汀进入白玉宫、为陛下疗愈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但是在她看来,小丧尸再怎么可爱,那也是人类,是陛下最憎恨的种族。
他们除了医生和病患的关系,怎么会又生出另外一层呢?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麦汀汀被克洛伊留在海拉庄园,凯瑟琳刚带小幼崽来时就已经向陛下报告过了,所以埃里希是知道麦汀汀的位置的。
他问约珥的这句话,也不是在确认人类身在何处,只是想通过小家伙和少年之间的血亲链接,来确认他的状态是否安好。
凯瑟琳作为资深的宇宙生物学教授,对人类和人鱼的构造差异有着比任何人都多的了解。
尽管经历了几十年的鱼体实验,人鱼族的外表已经能够最大化靠近人类,可伪装之下,还是有许多差异。
链接这回事是非常私密的,而且无论是人鱼族还是人,类精神感应力的等级都没有高到可以随意和他人相连。
而这个已经死去的少年,竟然同时和这父子俩发展出了截然不同的深厚链接——还真是神奇。
那边父子俩的互动并没有因为凯瑟琳内心的翻江倒海而受到阻碍。
崽崽伸出手,在陛下的脸上碰了碰。
那双小手掌仅有成年人的手指那么大,放在大人的脸上也只占了一点点,对比高大的成年人鱼,实在是迷你的可爱。
若是换一个人来看,一定是副非常有意思的场景。
可是他触碰的是人鱼王——整个赫特星域最不近人情的君主,哪有什么父子亲情之爱。
幼崽初生牛犊不怕虎,实在是胆大包天。
凯瑟琳大气都不敢出,时刻准备着中断父亲对孩子的雷霆教育,以“孩子还小,别跟他一般计较”为由劝阻陛下手下留情。
出乎意料的是,埃里希并未动怒,反而闭上了眼睛。
她这才明白崽崽仔并不是在玩闹,而是通过这样的触碰方法,将自己感受到的链接内的情绪过度给父亲。
两颗珍珠一同散发着温柔潋滟的光芒,将漂亮得如同精灵一样的父子俩笼罩其中,与他们不同深浅的金色发丝交织,如梦似幻。
“……是嘛。”
等到崽崽收回手,两人睁开眼,看着轮廓有一丝相似的对方。
埃里希的唇角噙着很淡的笑意,摸了摸幼崽软乎乎的头发:“好啊,听你的,我们再等等。”
后来凯瑟琳想到今日这番对话,曾懊恼和后悔过,不应该多嘴问这一句。
要是没克制住好奇心就好了。
可惜此时的她没有按捺住,迟缓地眨了下眼:“等什么……?”
王的笑意并未散去,没有回答,倒是崽崽转过头看向她,脸颊气鼓鼓,让人很想戳一戳,叽里咕噜声明道:“麻,么,么!”
凯瑟琳一脸茫然。
她是资深教授没错,懂三十几种不同星球和种族的语言。
但是不包括婴语。
埃里希的眼神悠远了些。
“等离家出走的人,主动回来。”
凯瑟琳为王声音中的深意怔了怔。
离家出走……是说小麦吗?
可是小麦不是被劫持到海拉庄园的吗?
不仅是新生的链接,王和麦汀汀之前一定还发生了别的故事。
白玉宫的那数个小时里,有什么改变了。
不过下一秒她还是觉得违和——陛下的话怎么那么像星网上爆火的言情小说,一股子霸道总裁和落跑小娇妻的OOC既视感是什么回事啊!
*
海拉庄园。
母星和弃星有很多不同,连湖水的颜色都不太一样。
母星上的江河湖海颜色都更加冰冷和寂寞,就像主宰它的种族,。
沈砚心坐在湖岸边。
不是轮椅,也不是椅子,直接坐在河堤松软的土壤和缤纷的野花中。
他仅有的一条腿浸在冰凉的湖水里,并不再像以前那样,用宽大的外套遮掩自己另外半边的残疾。
人鱼族过去生活在海底,对海面之上的季节轮换感知很弱,所以现在迁徙到岸上,也选择了四季如一的地区。
母星上没有什么温度的变化,永远都是温暖和煦的。这时候风拂过水面,漾出一圈圈碧色的褶皱。
沈砚心一直盯着看,想起自己在弃星时候的事情。
他刚被雪狮咬断那条腿之后,管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轮椅,每天推着他到废弃工厂外面的湖泊去眺望、散心。
湖泊的对面是连成片、只有轮廓的远山。
也是他看不清的自由。
那好像成了那段时间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麦汀汀坐在他近旁,双手撑在两旁的草地上,双腿也没在水中。
好像他这段时间非常习惯这样做,鉴于人鱼族生活大部分的地方都有水。反正他的皮肤再怎么泡也不会生出瑕疵来。
他的神情看起来要比沈砚心闲适得多,好像对他而言,发呆才是生命中最常做、也是最主要的事情。
沈砚心知道少年与自己的不同。
如果自己不说话,可能心里还在想什么,但是对于旁边这只小丧尸来说,他发呆就是纯粹的放空,什么都不想,心中平静得很。
沈砚心并不会向自己承认,很多时候他是羡慕麦汀汀的。
不是羡慕他从来没有被乌弩欺负过,也不是羡慕他的异能或者如何,他只是想,少年这种纯粹和干净,自己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再碰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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