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和这张冷傲的脸蛋不大相符。凯瑟琳本来以为他是CC-09大户人家的少爷之类的。
凯瑟琳对他感到好奇,见此人不打算开口,主动自我介绍:“我叫凯瑟琳·沙伦,你可以叫我沙伦教授,或者凯瑟琳,随你喜欢。在你出院之前,我全权负责你的健康问题。”
虽然出院以后面临的可能是牢狱之灾、甚至死刑。
这一点凯瑟琳并没有说出来,也不重要——这部分不关她的事儿。
沈砚心因为这句话睁开眼,视线轻轻扫过:“……教授。”
给出的两个选项,他偏偏选择了最疏离的第三种。
凯瑟琳并不恼,用赫特星的语言同护士们交换了一下病人的身体状况信息,姑娘们离开后,她听见那人的声音。
“谢谢你。”
黑发青年的脸苍白得毫无血色,神情一片灰败。
“你的表情看起来可不太像在感激我。”凯瑟琳说,“介意聊聊你身上这么多伤是怎么来的吗?”
触目惊心,凯瑟琳想,她在见到这个病人的时候,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除了那张漂亮的可以和人鱼族媲美的脸蛋以外,没有哪一处是健康的。脖颈上的勒痕、胸腹处的咬痕密密麻麻,然而它们和左腿被野兽撕咬的伤口一比仿佛都不算什么了。
凯瑟琳知道北极星上的丧尸在进化和变异后,逐渐拥有与活人同等的感官,也就是说这些疼痛青年都是真切地尝到、并且生生扛下来的。
养尊处优的她很难想象他是如何捱下来的,然而精通专业的她又轻而易举就能分辨每一种伤痕是怎么来的。
普通的虐待,暴力,还有……和性有关的虐待与暴力。
作为曾被人类迫害的人鱼族的一员,她实在很难和人类共情。
但作为个体,她的确对青年深表同情。
长得好看明明不是他的错,却成了他最大的致命伤。
“……有点倒霉。”
沈砚心沉默片刻,这么回答。
这已经不是敷衍了,这是种戒备,凯瑟琳想。
宇宙生物学是个非常大的范畴,心理学当然也是其中一部分。
轻描淡写不代表他不在意,相反,必然是留下了难以想象的阴影,才拒绝向他人自我剖析。
凯瑟琳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当务之急是治好他身上那些还有救的伤,等到法庭的审判下来,如果不是死刑,再去考虑治疗心理问题。
她看了看腕机,时间到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会再来看你。有什么需要按铃就行,这里的医护基本都会通用语,就是发音和语法不太标准,不过也能沟通了。”
“那个……”
“你是不是想问小麦?”
沈砚心没说话。
“自己都这样了,还有空担心别人吗?”凯瑟琳半真半假地揶揄,尔后回答,“他挺好的,没受什么伤,已经醒了。”
沈砚心刚松了口气。
“但是——”
他忍不住看向这位话总说半句的教授。
凯瑟琳这回神色倒是严肃了些:“他被王带走了。”
王……
人鱼族的首领,赫特星域第一掌权者。
他的强硬作风,沈砚心是有所耳闻的,否则也不会赫特星和北极星几乎在同一时间被第三帝国肆虐,二十年后两个星球的差别天翻地覆。
这样一位年轻有为的陛下带走了麦汀汀,让沈砚心不自觉有些担心少年会不会陷入和自己一样的境地。
但他转念一想,天下哪里又会有第二个像乌弩一样的存在呢?
乌弩那样的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想到乌弩,他的心中一片空洞。
没有憎,没有恨,没有恶。
他好像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是好事,不是吗。
沈砚心闭上眼。
*
凯瑟琳离开医院,走下台阶,来到那辆悬着的那辆松绿色的飞行车面前。
车门滑动打开,戴着墨镜的年轻男孩儿从驾驶舱探过身,冲她伸出手,带了点力道将她拉了上去。
凯瑟琳把包放在旁边,看着车厢内略显浮夸的各种装饰,“啧”了一声:“现在人工操作的飞行车是不是都是你们这种小年轻才买的?”
柏斯·沙伦边启动边笑:“怎么啦,不是很好看吗?这可是你当初陪我去挑的颜色。”
“我那时候只看了色板,没想到漆上来这么骚包。”
“诶怎么能用骚包这个词呢,这叫个性,个性!”
的确很有个性。路上的飞行车也好,轨道上的穿梭机也罢,十辆里九辆都是低调的黑白灰,剩下一种颜色是公用出租的明黄色。
像柏斯这辆松石绿的插在车流中,格外显眼。
凯瑟琳从背包里翻出墨镜戴上,沙伦姐弟俩长得非常相似,只不过精致的五官在姐姐身上显得美艳,而在弟弟身上则是种一眼便能望破的、青春飞扬的气息。
柏斯·沙伦还在上大学,的确是最好、最令人艳羡的年纪。
他在赫特皇家学院读法律,成绩名列前茅,身后有沙伦家族和这位专业领域拔尖的姐姐的支撑,前途无量。
不过二十一岁的柏斯看起来并没有多少阔少或精英的高冷调调,反而平易近人,是个脾气很不错的大男孩儿。
飞行车向着商业区驶去,过一会儿他们要回家,先按照父母列的清单买点东西。
“姐姐你好几天没回家了,最近忙什么呢?”
“不是说了吗,做看护呢。”
“看护,就是这个医院里的病人吗?”
“是。”
“是什么人?”
“这个可不能说。”
柏斯知道老姐经常为陛下工作,要做一些保密级别很高的事情,不便透露也是常有的事儿,可以体谅。
他就问:“那他叫什么我总可以知道吧?”
凯瑟琳一愣。
她在这儿守了这么久,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呢。
回头记得问一下林不闻……
等等。
她一个眼刀飞过去:“在这儿套我话呢是吧?”
可惜藏在墨镜底下没有杀伤力。
柏斯哈哈大笑,两边的风景向后退去。
*
人鱼族是个非常易燃易爆炸的种族,他们本身就无比高傲和冷漠,又因为二十年前那场迫害对外心生仇视,更是格外敏感。
当他们进入一年两度的发情期,这种暴躁会达到峰值。
发情期的度过办法只有三种,固定伴侣的○配和安抚,抑制剂,以及暴力发泄。
埃里希至今既无婚配,也无伴侣,第一种肯定是没办法了。
在经历鱼体实验的改造之后,他对抑制剂的耐受度也大大下降,就算是专人调配的强效抑制剂对他也没有多大作用了。
剩下的,就只有暴力发泄。
人鱼的发情期的暴怒程度通常与自身能力有关,换句话说,身为种族顶峰的埃里希,进入狂暴状态之后几乎是毁天灭地的。
白玉宫的建设初衷,就是为了埃里希·西奥多在发情期时的暴怒,有个足够安全、私密的地方发泄。
它的材料特殊,能够很好的隔音,也能最大限度地承载王的怒火,周围区域拆迁了十公里,绝不会给任何民众窥探王室隐私的机会。
现在,这里住着新来的人鱼幼崽与人类少年。
约珥·西奥多和他共用许多相同的基因,即便如今年幼还没有发情期,但暴走起来同样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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