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物种入侵。所以没有“先祖”父代。
从发现徐丽丽十四年前回国并隐藏行踪开始,祈行夜就已经有所怀疑,是否世界各地的衔尾蛇延伸案……那些无限延长的蛇尾,其实都起源于A国,是A国带去的种子,落地生根发芽。
但只从这一片残缺的文件上,无法验证这件事。
“泰师傅,你说过,你一直关注了资本财团几十年,对它知之甚悉。”
祈行夜皱眉,沉吟着问道:“财团的创始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证据可以确定他与A国存在联系吗?”
提起财团,阿泰便恨之入骨,不需要祈行夜详细询问,就已经将财团情况悉数说出。
尤其是祈行夜所好奇、也是杀死阿泰父母的创始人。
T国是佛教国家,上至国王下至平民,全民皆信仰佛教,家中男孩也多会送往做僧侣几年再还俗。
可这位财团创始人,他却反其道而行。他是虔诚的十字信徒,常言天父会尽数赦免他的罪。
“我见过他身边跟随传教士,与A国人同行。”
阿泰回忆了一下,还是如实以告:“但是,能更确凿的证明他们与A国有关的证据,我没有。”
他诚恳道:“我可以用巫蛊术找几个小鬼,去跟踪他,偷听他们的谈话,如果他和A国有交集,应该会露出马脚。”
祈行夜:“……好意心领了,谢谢但不必。”
不然怎么解释证据的来源?难不成说“法官大人这是我养的小鬼偷听的证据”?怕不是会被当庭认定为精神病叉出去。
祈行夜小心将这些残破纸片折叠好,收进大衣内夹层,妥帖放好。
等他离开山林,这些不起眼的纸片,都将成为指向T国资本财团的证据。
财团狂妄自大,自认为没人能查明并约束他们。那这些被他们随意遗漏的证据,将成为亲手指向他们的刀。
窸窣,窸窣……
周围的山林间,忽然响起细微异动。
祈行夜敏锐抬眸,鹰一样看向四周。
一棵连着一棵,分不清谁是谁茂密森林中,暗影流淌。
沉沉浮浮飘荡在半空中的头颅,时而出现在树冠和枯叶之后,从叶片之间的缝隙向他们看来,时而融身于树影中隐匿不见。
祈行夜知道,那些从进山就追杀着他的污染物,始终都游离在四周,没有放弃过吞噬他的野望。
“它们在躁动。祈行夜,你听到了吗?”
阿泰嘶哑着道:“它们越来越难以压制,恐怕,时候快要到了。”
“我压制了它们三年。”
阿泰缓缓转身,从围巾的阴影下沉沉看向密林深处:“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它们在壮大,我在衰弱。”
“祈行夜,如果它们要杀你,我很有可能,顾及不到你。”
祈行夜笑眯眯颔首:“放心吧泰师傅,我很会照顾自己。”
言语间,长刀已出鞘。
他紧握住手中长刀,肌肉紧绷,连呼吸都被迅速放至最轻,微微躬身前倾时像是将要狩猎出击的豹,蓄力待发。
从山林各处聚集来的污染物,在周围越聚越多,它们像是密密麻麻的虫子,将周围一圈阴影全部占领,逐渐汇聚成一条由头颅组成的白色长带,放眼望去,全都是一张张青白僵硬的死人脸。
它们的异化程度远比留在深坑内的死尸要高,就像是降头师已经成熟的飞头降,从原本的肉身中超脱出去,独立为一,避免了失去个体融合成一体的命运。
但是那张脸……已经很难说,那还是一张人类的脸。
高度的异化带给这些污染物的,并不仅是身份上的变异和所谓自由,还有,新的物种。
鼻子融化成一团凹凸不平的疙瘩,在面部上像是没有被搅拌均匀的泥浆,眼眶逐渐崩塌,失去原有的构造,从本应该是眼睛的地方,一直垂到了下巴边缘,坚硬的骨骼化为粘液,顺着下巴一直滴落下来,流淌汇聚在地。
从那张奇诡狰狞的脸上,唯一还能看得到的情绪,就是贪婪。
——吞噬世界,吞噬人类。
但是这些污染物显然还有所畏惧,它们徘徊在密林周围不敢贸然上前,浑浊赤红的眼珠在看向祈行夜时的贪婪,在转向阴郁沉沉的黑衣降头师是,就转化为了畏惧。
它们不会记得人类对它们的温情和容忍,却会清晰记得三年来每一次的毒打和疼痛。
即便究污染物无法死亡,没有特制武器,阿泰也无法杀死污染物。但对于早就习惯于与尸体打交道,死亡如呼吸般自然的阿泰而言,再诡异的污染物也不过是任由驱使的狗。
杀不死,那就打到怕。
有阿泰站在这里,周围污染莫不敢上前。
一时间,两方隐隐形成了对峙局面。
山林之中,安静得能听清每一片树叶的颤抖,活人的呼吸声,污染物拖拽着长尾从草地上游走而过的摩擦声……
声声回响,越发寂寥。
双方都在等待。
等待自己的猎物坚持不住,率先崩溃失去理智。或是等待猎物被贪婪蒙蔽了眼睛,看不清局势。
祈行夜细微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一点,一点,将自己调整成最佳的迎战模式。
就像严密的战斗机器。
他是为战场而生。
令人畏惧的死亡是为他准备的盛大仪式,尸骨将铺就在他的脚下,血海红毯。
阿泰也不由侧目,愕然看向祈行夜,刷新了自己的认知。
他本以为烂仔秦的这个儿子,也和烂仔秦是相同的性格,嬉笑怒骂的暴躁却又内心柔软,轻轻一句话就能戳到心窝子哭得稀里哗啦。却没想到,祈行夜……在那层柔和可亲的外表之下,是如此不好接近的冷酷肃杀。
但在看清祈行夜对战场的熟悉之后,阿泰反而放下心来。
“似乎,是我看走了眼。”
他低声道:“没有我的庇护,你也能活下来。”
祈行夜不明白阿泰此时说这话的意思,错愕转头看向他。
却见阿泰缓缓抬头,原本裹在头上的橙红色围巾滑了下去,第一次在祈行夜面前完整的露出那张脸。
在看清的一瞬间,祈行夜瞳孔紧缩。
……那是一颗,被腐蚀和变形的光秃头颅,像被切成奇怪形状的藕片,被反复挤压的土豆。却唯独不应当是人的头颅。
在阿泰那条不曾摘下的围巾下面所隐藏的,是能吓哭孩童的狰狞。
阿泰对此倒是接受良好。
他努力却不熟练的挤出一个走形的笑容:“想要镇压这些东西,总要付出些代价。失去多少,就等同得到多少。这是永恒不变的定律。”
“我本来担心,你会死在这里,我无法向烂仔秦交待,让一个送信的孩子死在我这里,欠了他我的一条命之后,又欠你的。”
阿泰缓缓道:“现在我才发现,似乎,我看轻了你。”
“祈行夜,你有把握,杀死所有尸体吗?”
他问:“如果开闸泄洪,你能以你的刀。”
阿泰枯瘦如树枝的手指向祈行夜手里的刀:“挡下所有灾祸吗?”
祈行夜错愕,随即抬起手中刀,横刀在前,眼眸明亮:“愿意一试。”
阿泰点点头:“好。”
他转身,在重新看向四周污染物的瞬间,神情已经天翻地覆,肃杀威严得可怕。
下一刻,那根活刨了恶人用大腿骨生生制成的莹白骨杖,重重敲击在地,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声响,在整个山林间回荡。
霎时间,天地变色,飞沙走石。
狂风平地而起,咆哮着嘶吼着从阿泰的杖下冲向四面八方,吹刮着根茎深深的参天古树,几乎要将高达数百米的树木拔地而起,拦腰折断。
如末日般可怕的风暴中,祈行夜下意识抬起手臂挡在眼前,被风沙迷了眼。
等他再次抬头时,就看到原本围守在四周的污染物已经逐渐狂暴,焦躁不安的不断撞击空寂和树木,像是疯了一般,恐惧的等待着什么庞然大物即将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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