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楚门没再继续,理智地问他。
“求证一个结论。”博士话说得很含糊,但也留了余地,继续问他,“可以吗?”
楚门将拇指卡进松紧带里,弯下腰脱掉了裤子。
博士盯着他耳朵看了会,没再说“继续”,侧身让他进入了那个新置的容器里。
进去后楚门才发现,这半透明的玻璃是单面的,从里面往外看,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容器顶交织着许多条导联线,仪器的主件也嵌在顶部,楚门踮起脚就会碰到顶。
博士跟着他进来,空间一下子变得更为逼仄,楚门后退了一步,背贴着冰凉的玻璃。
博士从顶部拉下来几条导联线,看了眼他,又很快低下头,将一个电极贴在右边的肋骨间。
楚门觉得很凉,皮肤有些紧绷。
黄色的电极被贴在对应的左面,博士的动作快而稳,用各种颜色的电极将心脏围了起来。
最后一个紫色的电极被放在腋下和第五根肋骨的交点,似乎是指尖蹭过了那里,楚门痒得缩了下。
“可能会有些难受,忍耐一下。”博士后退,从容器里出去,然后关上了仓门。
楚门看不见外面,又处在逼仄单调的环境里,心跳有些加快。
外面的声音也听不到,楚门迟迟等不到机器有任何反应,百无聊赖地抬头数着顶部的导联线。
过了会儿,他忽然觉得有些冷,但衣服已经脱下来放在了外面,他试探性地敲了敲仓门,博士没有回应。
不知是不是楚门的错觉,仓内的温度似乎变得越来越低,慢慢的,楚门牙齿都在打战,碰在一起时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动。
楚门慢慢蹲了下来,环臂抱住膝盖,紧攥着手来维持清醒,指甲狠狠地嵌进了手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楚门意识混乱中又觉察出一股暖意,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强烈。
很像是电影里说的反常脱衣现象,有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要冻死在这里了。
仓内的温度升高得很缓慢,楚门逐渐清醒了些,意识到或许这个实验的条件便是温度变化。
很快,楚门头上起了层密密麻麻的汗,感觉连流动交换进来的空气都是热的,他只能站起来,用后背贴着玻璃,企图获得一点凉意。
不知是不是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楚门很快觉得嗓子干哑得发痛,呼吸都会疼。
温度又在下降,随着楚门呼吸的逐渐平静而回归正常,楚门安静地等待着身上汗液的蒸发,很快,仓门发出细微的一声“嘀”,楚门轻轻推了下,它便自动打开了。
仓内的空气已经恢复成为室温,衣服被博士叠好放在了一边,楚门一出去就能看到。
博士在看心电图的报告,并没有在意楚门,楚门便自己慢吞吞地穿上衣服,在一边等着。
少时,博士打印好了心电图,就连同温度的报告放在一起。
楚门回想起,博士似乎每一次实验,都会把资料打印储存,连同在植物室时,也会将信息录入电脑。
依照博士的能力,他可以独立控制各类机器,能够毫不费力地储存一切数据,而这样多此一举……楚门意识到,或许博士从一开始,就想把这些都留给人类。
博士走了过来,端着一杯水递给他。
楚门问:“现在你的结论得到证实了吗?”
声音干哑又难听,他狠狠灌了口水。
博士的眼神既说不上开心,也不算难过,他用这种楚门琢磨不懂的神情看着楚门,问:“你还记得自己以前生活在哪吗?”
“孤儿院吧。”楚门只能回忆起一些很模糊的片段,并不是很美好。
“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发着高烧,昏倒在院子里,那时地球上存活的人类不超过百位,我们将这些幸存者全部接到这里,但最终是你活了下来。”博士说,“你是这场浩劫里唯一存活的人,也是人类再生的希望。”
博士回到操作台前,打开了胚胎的影像。
楚门本能抗拒着这样强迫式的产物,但莫名的牵绊还是让他柔软了起来,他伸手碰了碰屏幕,问:“他怎么样了?”
博士摇了摇头,“很遗憾,胚胎培育没有成功。”
楚门微怔,没有成功是什么意思,这个生命才刚诞生就已经死亡了吗?
“我们做过很多次这样的胚胎培育,每一次都无法抵挡无孔不入的病毒,唯独这一次,胚胎死于RH血型不相容。”博士看向楚门,眼里又出现了漂亮的蓝,“楚门,你是一个无法复刻的奇迹。”
博士关掉了胚胎的影像,让楚门获得了平复的时间,很快,他接过楚门手里空了的水杯,问:“还需要吗?”
楚门迟钝地摇头。
博士侧身把水杯扔进不远处的医疗垃圾桶,看了看楚门,仿佛是为了确定他能够承受接下来的结论,“你知道尼安德特人吗?”
第23章 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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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万年前,一支人种在演化主线上分离而出,他们在上古地球里四处流浪,穿越无数复杂的地貌,最终称雄欧亚大陆。
他们拥有更大容量的大脑,创造了独特的石器制造技术,毫不夸张地讲,这一支人种若存在时间够长,一定会创建出更为绚丽的文明帝国。
可惜在当时的地球,他们不是唯一想要称霸的人。
晚更新世,地球处于气候寒冷而多变的冰川时期,智人被迫频繁转移阵地,在某一刻,这些人类的直系祖先踏入了欧亚大陆,被尼人驱赶溃逃,只能被迫退回非洲。
在暂时蜗居蛰伏的几万年间,上帝伸指点拨,一次匆忙却伟大的认知革命在智人群体里爆发,神话,宗教,图腾,部落,秩序应运而生。
这一次,思维的创新照亮了智人的胜利之路,尼安德特人就此退出历史的舞台。
“关于尼安德特的灭绝,人类倒是研究出了几种不同结论,你要听听看吗?”博士将播放了一半的尼人生活图景绘制暂停,看向楚门问。
楚门不甚明白这些和自己有何关系,但博士的神情让他觉得紧张了起来,便顺应地点了点头。
博士走到一个柜子面前,弯腰不知在找什么,一边对楚门道:“第一种,混种繁衍,两个人种互通繁衍,最后合二为一。”
“第二种,替代理论,智人以屠杀为手段,取代了所有的人种。”博士拿着棉签和药瓶走到楚门面前,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扣住手背,强硬地令他伸展开指节,露出被掐得直冒血丝的手心。
博士不说话了,低着头拆开棉签,用几乎轻柔的力道为他上药,楚门难耐地蜷缩了下手指,又很快被博士握住了指尖。
“然后呢?”楚门磕磕绊绊地问。
博士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继续道:“第三种,资源竞争,智人变相影响了尼人的生存环境,导致其无法适应严寒气候,从而灭绝。”
“以后不要掐自己。”博士为他吹了吹掌心,又警告似地捏了下他的指尖,才抬起头看着他,“楚门,你相信哪一种?”
历史学家和生物学家几厢争论都没有结果的事情,楚门哪里知道哪一种才是真相,他只能诚实地摇了摇头。
手心很痒,让他总想将手指蜷缩起来。等到手心的药干了,博士才终于放开了他,道:“那你猜猜看,人们最不愿意承认哪一种?”
“......第二种吧。”楚门不甚确定,又因为博士似有似无的笑意局促了起来,“你笑什么?”
“你今天好像很听话。”博士认真地看着他说。
楚门眨了眨眼,下意识反问:“有吗?”
“有。”楚门发现,博士总用很正经的语气,说出一些在他看来并不那么合适的话,“有按时睡觉,好好吃饭,还听话脱了衣服。”
博士伸手将楚门一些被压在帽衫里的头发拨出来,用很自然又直白的语气问楚门:“想要奖励吗?”
楚门怔了下,觉得脸在发烫,心脏包裹着棉花,膨胀又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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