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真站在圣地的一个平台前,眺望着巫山云雾,太阳正在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沉入山后去。
“大老板,”江鸿依旧沿用了在驱委实习时的称呼,说道,“直升机好了,该走了。”
陈真点了点头,转身跟随江鸿离开平台,前往直升机坪。
“上一次来这里,”陈真说,“还是在十一年前,驱委围剿血魔的时候。”
“那是什么?”江鸿问。
“一个天魔的复制体。”陈真说,“当时本以为事情已经全部解决了,没想到留下的影响竟有如此深远。如果在消灭血魔的过程中再细心一点,也许就能追查到更多的线索,找到荧惑潜藏于人间的证据……”
江鸿虽不清楚往事,却知道世间的真理。
“千金难买早知道。”江鸿安慰道,“已经过去的事,没有办法改变,就不要再纠结啦。”
陈真难得地笑了起来,江鸿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脸上带着笑容了。
“你总是能一语道出本质,”陈真打趣道,“因为这样,万物书才选定了你么?”
直升飞机引擎声轰鸣,两只熊猫坐在驾驶与副驾驶位上,鬼王亲自来送,江鸿背着包抱着老孙,上了直升机。
“我可以自己飞回去。”老孙很想试试看自己的新装备。
“你飞不到十公里就没电了!”江鸿说,“禁止乱闯!校长!”
曹斌作完最后的交代,由封离护送,快步走向直升飞机,就在上飞机时,远远地出现了一个身影。
“江鸿!”陆修朝他们喊道。
江鸿望向直升机外,陆修做了个手势——伸出手指,一点自己胸膛前逆鳞所在位置,那意思双方都明白,江鸿依旧可以随时召唤他。
江鸿便朝他做了个道别的动作,陆修再次转身离去,消失在夜色里。
直升机舱门关上,把漫天的轰鸣隔开,悬空飞起,飞进了黑暗的夜空中。
“距离抵达重庆,还有一小时四十五分钟。”副驾驶位上的熊猫回头道,“娘娘,您要喝点饮料吗?”
“呃不了。”江鸿被挤在曹斌与陈真两个大佬中间,说,“好好开你的直升飞机……话说,你们有执照吗?”
“有的啊!”熊猫说,“您看,喏,我们都是持证上岗的……”
“哪儿有直升飞机驾驶执照上用熊猫头像做照片的啊!”江鸿抓狂道,“而且这也看不出是你吧!熊猫感觉长得都一样啊!”
曹斌:“……”
陈真:“……”
“您放心好了!”机长熊猫回头说,“圣地有专门的培训中心……”
“哇啊!”江鸿马上道,“看前面!看前面!要撞山了!”
如果这俩熊猫是荧惑的奸细,多半就要把驱魔师里两大体系的最高负责人一锅端了,但曹斌和陈真仿佛都无所谓,江鸿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徒弟,你会回学校吗?”曹斌说。
“啊?”江鸿陡然坐直,转头看曹斌,这还是他与曹斌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挤坐在一起,也是曹斌极少数会在有第三人的场合中叫他作“徒弟”,让江鸿感觉有些怪异。
“会……会的吧?”江鸿说,“毕竟世界末日还没到呢,不是么?”
曹斌嘴角带着些许笑意,又问:“你爸爸好些了?”
“已经完全好了!”江鸿答道,“根本看不出来生过病呢。”
这些天里,每天江鸿都与家里人视频,父亲康复得很好。
“嗯。”曹斌说,“接下来,随着荧惑的接近,大地将会有更多的变数,藏身于黑暗中的敌人,也会更为频繁地活动,苍穹大学需要更多的人手,你如果愿意回到学校,是很大的助力。”
“哎我什么也做不了。”江鸿说,“其实我……嗯……说来惭愧……”
“不,”陈真开口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江鸿,反而是我,才应觉得惭愧。”
江鸿正想说点什么安慰陈真,看曹斌欲言又止的表情,猜测自己现在不该说话。
“不管是谁,坐在那个位置上,都是一样的,”曹斌淡然道,“换了我也一样。”
江鸿想了想,说:“我……还是坐对面去吧,别挤在你俩中间。”
江鸿换了个位置坐到对面,重新系好安全带,曹斌与陈真于是并肩坐在了一起。
这下感觉更奇怪了,江鸿看看曹斌,又看看陈真,觉得他俩就像分居多年的夫妻。
八个S级驱魔师,四个gay,他俩都是gay吗?他俩好像都是单身?如果都是单身,那能不能撮合到一起?但一个是苍穹大学校长,另一个是驱委主管,这只能异地恋吧?
江鸿正在漫无边际地遐想着,曹斌再度说道:
“守护这个世界多年,没有人会记得你的付出,但只要软弱一次,所有人便将唾骂你,他们只将你当作战神看待,却总是忘了你也只是血肉之躯。”
陈真答道:“胜一千仗,换来的是现世安稳;吃一次败仗,却会令众生坠入无间地狱,本应如此。”
曹斌与陈真复又各自沉默了。
江鸿心想,也许他们有许多心里话想说,毕竟每次曹斌与陈真出现时,身边都跟了不少人,他们很少有单独聊天的机会,今天在直升飞机上搞不好是难得的一次,这种时候自己必须假装不存在,也不能打断对话。
曹斌:“你的心魔究竟是什么?”
陈真答道:“牺牲。”
江鸿:“?”
江鸿看着陈真,陈真仿佛变得不一样了,与当初和自己初见面时有了奇特的差别,这短短的一年多里,每一次看见陈真时,他都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是什么样的变化?他依旧是俊朗、帅气而知性的,只是眉目间多了几分忧郁,但偶尔抬眼时,眼神中的锐利与坚决气质,又一如往昔。
他似乎变得更内敛了,江鸿说不出这是好还是坏,初见时,陈真给他的感觉犹如奔腾的湍急江河,如今则像波澜不惊的大海。曹斌则变得愈发刚强,就像山峦一般,他们正在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变化。
“牺牲。”曹斌道。
“是的,”陈真答道,“牺牲,自我的牺牲尚且不计,而为他人下决定,让他人去牺牲,是不是遵循了我们的本心?这些年里,我们作出的牺牲这么多,当最后发现背后空无一人时,这还是不是我们想去守护的世界?”
曹斌道:“这就是你的心魔?”
陈真没有回答,转而望向直升飞机的舷窗外。
“你不能去决战,”曹斌说,“以你现在的状态很难战胜荧惑,更关键的是,我们几乎还对它一无所知。”
陈真依旧没有回答,曹斌又道:“项诚没有回来,根据江鸿的梦,也不会在降临前回来了。只能采取B预案,你得留在驱委,最大限度地展开心灯,守护大地。”
陈真答道:“是的,我很清楚,比起我的历任前辈,我应当是最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那个。”
曹斌说:“但我也得提醒你,陈真,你所面对的敌人,也是历任以来最强大的那个。”
“智慧剑会选择你,”陈真朝曹斌说,“我丝毫不意外,除了项诚,你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不仅智慧剑,”曹斌答道,“捆妖绳、蚀月弓、金刚箭,哪怕是万物书,都会选择最合适的人,天地自有其底层逻辑。无论如何,我想,我们在一件事上的认知与信心,是一致的。”
陈真:“是的,我一直相信,世界末日不会到来。”
江鸿正在思考曹斌的话时,直升飞机抵达重庆了,外头是繁华的万家灯火,夜八点,重庆驱委的车在江北停机坪的大厦前等候,送陈真前往机场。
曹斌则道:“我要去十八梯的重庆驱委办点事,顺便先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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