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廉城走了,他才带着戚洲进了戚斯年的睡房,走向那个奇怪的相框。
“这里面的?”他拿起来敲了敲。手指敲击相框的背面,声音并不沉闷,反而有种清脆,看来戚洲没有瞎说,这里面确实是中空的。
“对啊,我刚才不小心给弄开了。”戚洲将相框翻转过来,轻轻一按,有个不明显的按钮陷下去,整个背面如同一扇门被打开了。刚刚被戚洲胡乱放好的纸张又一次掉了出来,有些不舍得折,有些是折成了爱心的形状。
还有一些比较硬的,摸起来像是书签。
“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戚洲小声地说,“这应该是我爸爸和秦清叔叔当年的接头暗号。以后咱们接头,咱们也这么用。”
“接头暗号?”杨屿随便拿起一张来,就是简简单单的三句话。
“得知您喜爱极地,我建了一座幼稚的冰雕城堡,请您别取笑我。”
这是……这是秦清写给戚斯年的?杨屿翻来覆去地读,怎么都没读出有接头的蛛丝马迹。于是他再拿起一张树叶形状的书签,翻开之后,里面是一句话。
“思念已至,斯年如它。”
思念?杨屿瞬间回忆起白沐川的话来,戚斯年的精神体就叫做思念。可是这些话怎么读都不像是接头的暗号,于是杨屿再往下找,找到了一枚折成心形的书签,小心打开之后,里面竟然是三个名字。
“戚戚,斯年,思念。”
戚戚,斯年,思念……杨屿捏着这张纸坐下了,精神领域又一次遭遇重创,好多念头在眼前分离,随后又重新乱撞。等到这三个名字最后撞在一次的时候杨屿忽然瞪大了眼睛,一个被埋藏了长达20年的秘密,就这样被戚洲挖了出来,就在自己手心里。
这绝对不是接头暗号,这是秦清写给戚斯年的……情诗。
他们两个不止是上级和属下、向导和哨兵的关系,他们两个是互通心意的爱人,是基地里不允许曝光的情侣,是战火中摇摇欲坠的牵挂。秦清牺牲之后戚斯年将这些书信藏了起来,睹物思人,他们才是真正相爱的一对。
他们竟然是……竟然是……
“哇,这是什么啊?”戚洲已经去翻爸爸的衣柜了,以前他很少翻这边的抽屉。翻着翻着就扯出了一条什么东西。上面带有钢骨,一根一根撑在白色蕾丝的布面里头,还有淡粉色的丝绸细带,正准备认真看看,谁料被杨屿一把夺走,飞速地塞回抽屉里。
“怎么了啊?我看看都不行。”戚洲被杨屿拉出了房间。
“不行就是不行,以后不许你随便翻抽屉。”戚洲没看清,可杨屿看清楚了,今天接连遭受两次精神重创简直心惊胆战。
刚刚被戚洲无意间抽出来的,是一件束腰胸衣。戚斯年将它藏在抽屉里面,做什么用的显而易见。
齐凯泽、戚斯年、秦清……3个人的形象全部颠覆,冲击力让杨屿应接不暇。如果自己推断的没错,那戚洲的妈妈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还会和其他女人生下戚洲呢?
基地里不是流传着戚斯年怀念亡妻所以不愿再婚的事迹么?难道都是假的?
“杨举,你又怎么了?”戚洲只觉得今天的杨屿很不正常,动不动就不说话了。
“我……没事,没事,你先回卧室休息,一会儿白沐川会过来给你做检查。我……我现在有事找廉城谈谈。”杨屿带戚洲回房间,戚洲一听一会儿有医生来就乖了,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可杨屿的神思却安定不下来,彷如一锅沸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齐凯泽对戚洲的龌龊念头、戚斯年的胸衣、秦清的情诗……这3个人反复出现在杨屿面前,却不给他指一个明确的方向。
等他回到自己房间,廉城一直都没敢坐下。
“长官。”廉城看了看床,又看了看地毯,“我不知道我应该在哪里等您。”
“你应该坐在椅子上等我。”杨屿心乱如麻,“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要问你,在你回答我问题之前,我要你发誓,你每说的一句话都是真的,没有欺骗。”
“我发誓。”廉城立刻立正,“我说的话都是真的,如果欺骗您,就让我失去这里的庇护。”
这个誓言对廉城来说已经足够狠毒,杨屿也没想到他会拿这个条件来发誓。他缓慢走向书桌,桌面上还放着上次没来得及看完的地图,地图打成卷儿收起来,他才看向廉城。“齐凯泽是你的什么人?”
“齐凯泽……”廉城已经好久没听到有人提起这个人,他自己都快忘记了,“齐凯泽是……”
“他是高塔里面的人,你应该和他很熟悉吧?”杨屿对廉城的过去一直不太清楚,只听戚洲提过寥寥几句,好像是沙漠里救回来的,至于为什么要藏起他来,好像也没有人说过原因。
大家只是照着戚斯年以前的方式做了。戚斯年用向导身份护住了廉城,戚洲也这样做。
“你为什么会到戚斯年的身边?怎么过来的?齐凯泽究竟是你什么人?”杨屿试图在廉城的回答里挖答案,“难道你以前是齐凯泽的部下?”
“不是,我不是。”一连串的问题,廉城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了,“齐凯泽是我……是我的主人。但是戚斯年长官说我是独立的,在这里没有主人,所以不让我这样称呼了。我是魏苍队长从沙漠救回来的,他说他会给我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就是这里。”
“主人?”杨屿对这个词并不陌生,觉醒者是精神体的主人,但是还没听过人是人的主人。在基地里,只有长官。
“嗯。”廉城点了点头。
“主人是干什么用的?”杨屿再问。
“主人是使用我的。”廉城解开了外套拉链,“就是这样使用我,命令我。我以前有很多主人,齐凯泽是最近的一个,他们给了我很多的礼物和首饰……他要把我送给别的基地,但是路上好像遇到了什么事情,所有人都被杀死了,只剩下我。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骨头都没剩下,我在沙漠里走了一天半,累晕过去,再醒来时已经被魏苍队长救了。后来戚斯年长官说,以后不要再提这些事,我就没再说过。我以为魏苍和戚斯年长官也要使用我,可是他们说,他们不用,护卫队也说不用。”
杨屿坐成了一尊雕像。
廉城总是将“使用”这个词挂在嘴边上,是戴着配饰来的,戚洲还说他身上的链子和环非常漂亮,金光闪闪。
原来那些东西都是齐凯泽给的,齐凯泽是廉城的主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杨屿直直地看向廉城,自己的声音都快听不出来了。
廉城摇了摇头。“主人做什么,我们无权过问。”
“我们?”杨屿刚问完,屋门就开了,玫瑰烦躁地走进来抓地,像是想要咬死谁。
“我是在高塔里长大的,离开高塔无法生活,塔里也有我这样的人,我们负责保护主人,满足主人的需求。”廉城很诚恳地回答,“杨屿长官,您是不是要做我下一个主人了?”
杨屿正在出神,丝毫没注意到廉城这句话。可他的这番沉默被廉城误解为默认,按理说,主人的变更不应该由自己做主,自己的身体也没有资格做主,可是在这一刻,他眼前忽然晃过了一个人的笑容。
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廉城闭了闭眼睛,想要把这个笑容赶出去。
“好了,没你的事了。”杨屿再开口时已经过去了几分钟,“你可以去休息了。”
“啊?休息?”廉城用余光瞄着床,“您不当我的主人?”
“戚斯年虽然死了,可是他的话仍旧有效,在这里只有长官和哨兵,没有主人。”杨屿下命令,这种语气是和廉城最直接的交流方式。廉城果真听懂了,服从了命令,离开房间的时候还不忘关上门。
屋子里只剩下杨屿一个人,玫瑰已经将地毯咬出了一个洞,发泄着内心的杀戮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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