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寒暄才知,张灵枢有一阵子没来过了,簏微峰几个长老都很想他,托我去上天爻给他带句话。
天爻宗开宗立派的具体年月已不可考,人人都知自打修真界有记载以来,天爻宗就已经存在。所以天爻宗的开派祖师天爻真人一直是传说中神一样的人物,据传,上天爻就是他凭无上法力托举起来,悬浮于空的。
上天爻清净又灵气浓郁,下八峰的元婴长老在此多有居处,只是常住的并不算多。除了这些下天爻的修士,最多的是宗主一脉的传人,比如张灵枢。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去他的住处,张灵枢的洞府称得上简朴,是依山势建造的一处小小院落,青石铺地,茅草做顶,柴门绳枢,遍地苔痕。院门前甚至没设御剑台,石阶蜿蜒直通下方大路。这里唯一能与凡世民宅区别的可能只有一条灵气充沛的溪流,溪流环绕着院落,灵雾氤氲,平添了几分仙气。
阵法没开,我径直推门而入:“张灵枢,怎么不回我短信。”
“你怎么来了?”从榻上滚起来,张灵枢挠了挠鸡窝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簏微峰的长老让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我毫不客气。
他跳下榻:“祸害遗千年听说过没有,我这命,硬得很呢。”
给我倒上茶水,张灵枢叹了口气:“前几天收到信,说我父亲不好了,左右就是一个月的事。”
张灵枢自出生起就没和他家里人生活过,是宗主和师兄师姐们养大的。这无可厚非,修仙斩不断红尘是非沾了因果,往后修为越高越麻烦。宗主把他带回来,是为了他好。
“我与他没有感情,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可他毕竟是我在这个世界的血亲,终究无法无视。”张灵枢又叹了口气。
“所以你因为此事踌躇了这些时日?”
“是啊,我不知道该不该去见他最后一面。”他分外惆怅,“星流,你觉得呢。”
“我早就没有亲人了。你既然纠结,就应该去见一见,免得日后再后悔,无从弥补。”我吹了吹茶,张灵枢是真的简朴,连个灵性茶具都不备的,倒出来的茶滚烫。
他破天荒地同我道了歉:“对不起,不该问你这个。”
我放下茶杯:“不必道歉,你实在拿不定主意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正说着话,一只“小灵通”乘着风飘飘悠悠飞进来,张灵枢接住。
看我疑惑,他解释道:“师父的信。”
“宗主挺宠你的嘛。”还折个小灵通给你。
“和你护短的师父比,还是差了点。”
展开纸张,他默读着上面的句子,眉头皱起又舒缓。
“宗主说什么。”我好奇道。
“师父知道我父亲的事了,让我去给他送行。还说他最近要出关半年,打算和我一起去。”
啥玩意,天爻宗宗主要出关,刚说的话能撤回吗。
我不是怕,我是识时务。
我可不是那些打肿脸充胖子的蠢货,遇到厉害角色还不知道跑,觉得自己很特殊能越级挑战,作死到不得好死。
天爻宗宗主是修真界唯一的炼虚期修士,谁知道他能不能看穿我的修为,我敢在天爻宗浑水摸鱼,不过仗着他常年闭关不理俗务。即使有本无护身,难保不会一个照面就暴露,若是被擒住,岂不是枉费三百年的修行。
上天爻以后还是少来。
要不我先闭关躲躲风头?
“但是,他说还有要紧事要做,所以让我自己去。”
少侠,说话不要大喘气。
我一颗心落回肚子。
“即日就走?”我迫不及待问道。
他瞄了我一眼:“你怎么比我还急?明天吧。”
九州之地幅员辽阔,天爻宗虽地处中央,距离某些地方还是太远。这次去的平迈若是靠飞行过去,到时候张灵枢恐怕只赶得上给他父亲过头七。好在平迈还算大,设置了传送阵,不用一路奔波。
昨晚和师尊商讨了下出山事宜,师尊本来是不同意的,但在我的坚持之下勉强应允,不过他也要去。
我们三人进入阵法,师尊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块传送玉牌递与我:“用我这块,比他们的好。”我欣然收下。
握着天爻宗发放的传送玉牌,张灵枢双目射出嫉妒的光。
传送阵神奇,消耗灵石的数目也大得惊人,那些五颜六色的高阶灵石喷涌出灵力迅速变得暗淡,眼前一花,一阵天旋地转过后,面前的景象已经是另一番样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后张灵枢回忆起这段往事时咬牙切齿:“我一直以为我吃得是柠檬,谁知道是他妈狗粮。”
21、第 21 章
张灵枢扶着墙嗷嗷吐了一会,面色发白,目光幽怨地望着我。
师尊揉了揉额角:“师弟,我忘了你,我这里还有一块,你拿去吧。”
他拿出第二块传送玉牌递给张灵枢,张灵枢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表情白里透着绿。
师尊见他不动,疑惑问道:“你不要吗。”
我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自诩修真界长明灯的天爻宗在绝大多数修真大城都设有专职杂务处,这组织不理俗世争端,只管修真事宜,也就是说甭管城中是政权更迭还是党派火并,哪怕全城人死绝了,天爻宗也不会看一眼,但是如果有魔修或者妖修作乱杀人,天爻宗是要出头的。
理论上,天爻宗这一套舍己为人担当大义的行为堪称修真界楷模,实际上,天爻宗杂务处的修士与城中土著狼狈为奸几乎成了传统,表面光风霁月,背地里作奸犯科。
从传送阵出来,直接就是天爻宗平迈杂务处,沿袭八峰传统,杂务处都会起一个另外的名字,平迈的杂务处叫……平安迈。
就,还挺别致的。
我一脸牙疼地望着刻着字的石碑,摇了摇头。
“平,安,迈。”师尊突然一字一顿地读了出来。
我转过头时他正认真地看着我,微微颔首。
文盲这事过不去了是吗?
“师尊,我只是不认识生僻字。”我试图挽回尊严。
他眨了眨眼睛:“《千字文》是蒙学读物。”
说完他自知失言:“为师不会嫌弃你的。”
尊严挽回失败,张灵枢已经开始笑了。
平安迈的主事是个中年胖子,打扮的像个凡间的富贵员外,上前对我们先行了个大礼,又一一拜过,随后毕恭毕敬地引路,带我们直接去张灵枢的俗家。
坐在兽车上,张灵枢肉眼可见的紧张,右手抓着身侧衣角,不自觉地捻着,一路寡言少语。
张府是个颇大的宅子,当是沾了张灵枢的光。听说他出生时,张家家境虽然还没落到贫寒上,离富裕却是十万八千里。
宅子前热热闹闹站了一阶人,个个花团锦簇衣香鬓影的,看得我脑瓜子疼。仔细论起来,张灵枢行九,有八个兄长姐姐,除去夭折的那些,也有五个之多。在他没几岁时母亲过世,张老爷子纳的几个妾室又给他添了不少弟妹。
还未下车,身边就围满了人,为首的男人不着痕迹地打量过我们几人,堆起笑:“恭迎各位仙师,仙师大驾光临,真是让蔽舍蓬荜生辉。”
他热情挽起张灵枢的手:“这就是九弟吧,我是你二哥。”
张灵枢的衣摆处一片汗湿的痕迹。
他僵硬地点头。
接下来就是无聊的认亲环节,张灵枢和亲戚们一一见面问好,我听得很腻,无非是:这是你的某某,你忘了,你刚出生的时候他还抱过你呢。
他记得才有鬼呢。
张灵枢像个木偶一样,点头、给见面礼。
张老爷子是最后见的。
秋风还未寒,房中门窗紧闭,四处挂着嵌有灵石的暖炉,很闷。
不知道张老爷子具体多少岁,一床锦绣中他形容枯槁,稀疏白发梳得整齐,脸上皱纹纵横,双目紧闭。
说是人,更像是把干柴,精气全无,全靠孝子贤孙们给他吊着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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