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声音由远及近,轻巧快速的脚步声掠过,薛放循着声音寻找,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天花板上。
那里开了个方形的小门洞,里面黑漆漆的,一只锈金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它更圆呼,眼角更秀气,是圆润的杏仁形,像属于孩童的眼睛。
薛放按捺不住激动,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接触到小时候的缪寻,看来缪寻现在对他的接受度比预想中高得多。
“缪缪……”他朝小咪张开手臂。天花板不高,小猫跳下来也能好好接住。
一道更加沉郁的影子猝然出现在小小咪身后,一手抱走孩子,踏上活动门板,在最后关上前,薛放只看清一双漆黑的眼睛。
厌倦,蔑视,漠然,缺乏人性。
警告。
薛放瞳孔收缩,胸膛起伏。那是什么,那又是谁?!
“叮咚叮咚——”设定的时间到了,薛放被抽离意识,回到现实。
缪寻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在他脑海里问:“……教我什么了吗?”
薛放亲亲他的额头,什么也没说。等缪寻沉睡后,他起来写治疗观察记录。
【9月27日】:发现洗脑后的记忆返流迹象,未接触到领受者。
现象观察:《忒修斯之船》,“做个揾厹的人吧”,童年意识中的未知”影响者”,行为动作强势,初步判定是负面影响。
除了玥萨,还有其他人在缪寻的生命轨迹里留下痕迹。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带着自己的痕迹,将缪寻的意识彻底“入侵”和“清理”到底。
薛放恍然惊觉,赶紧把这个念头赶出脑子。
还有《忒修斯之船》,哲学悖论:被置换了零件的船,是原本那艘,还是一艘新船?
为什么会是这本书?为什么又是空白的?
为了寻找答案,薛放联系上容免,拜托她去自己屋里看一看。容免寻找了一会,告诉他:“没有这本书。”
那缪寻是在哪看见的?
薛放还在考虑要不要抓缪寻问一问,容免在那头沉默一会,忽然问:“你18岁之前的事,当真不记得了吗?”
一时间,薛放组织不好语言来回答。
他精神域受损,底部出现裂缝是从十七八岁开始的。自那之后,他的记忆出现了一些模糊区间。这种状况和缪寻接受的空白式洗脑,有很大区别。
“能记得大概,但记不清细节,”薛放选了种比较符合实际情况的描述。
容免声线冷冷:“你和容涣是怎么闹僵的,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你比我清楚。”
薛放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什么过分的事,您怎么了?”
“把你14岁到19岁的记忆下载一份,刻录在储存器里发给我。”全然是吩咐了。
复制检查记忆?当他是犯人吗!愤怒席卷了薛放,他呛声道:“容免,你能不能尊重下我!”
容免说:“我正是尊重你,才要求你这么做,薛放。”
她刻意咬字在“薛”上,似乎在提醒他改了姓氏划出族谱的事实。
挂了通讯,薛放倒回椅子里,天花板似乎要掉下来,空气无比窒息。
这就是家人间的“信任”和“亲情”?要他的记忆,把所有生活细节都暴露在他人眼中接受评判,还有什么隐私和尊严可言?
远处有开门声,踢掉鞋子又认真摆好,穿着袜子脚步轻快,走进来时“哦?”了声,很快,一张脸倒着出现在他视线上方。
“协防,康,森么?(薛放,看,什么?)”
薛放缓缓回神,摸了摸他的脸蛋,嗯,好滑,出去运动淌了一身汗。
“没什么……”
薛放看着缪寻放下背包,运动短裤下的腿笔直修长,汗涔涔的,整个人好像发光发亮,带了点湿甜的热息,掰过自己肩膀,自然地坐在他腿上,歪一点脑袋观察着,“你焉了。”
这次是脑海里的声音。
薛放一看到他,心情就放松了许多。他抚过额头,疲倦地和缪寻倾诉:“容免让我下载复制意识给她,她怀疑我在成年前做了什么……十多年过去了,现在才想起来拿我当犯人审吗?”
“这不对劲。”缪寻脱下运动衫,揉成一团,擦了擦自己脖子流下的汗,“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她?”
“她回避我的问题不肯说,我也不想再问她。”
缪寻直接掏出终端,“我来帮你问。”
薛放劝他,“她更不会告诉——”
“我问姑父。”缪寻找到陈秘书的通讯号,低头打字时的神情很认真,“我和他都算外人,比你和姑姑之间好说话。”
有时候,关系越亲密,顾虑就越多,沟通起来反而困难重重。
薛放凝视着他雕塑般立体的侧颜,恍惚间,有种缪寻长大了的感觉。他最近时常会有这样的错觉,很奇怪。
“他回我了,给你看。”缪寻把终端塞他手里,就跳下他膝头,捡起衣服去洗衣房。
虽然是很细微的举动,却处处透露着信任。
薛放无意中被他安抚,再看向终端信息,陈秘书的回复很简短:
【谢谢小缪关心,我最近还好。关于你的问题,今天我还没和容免见面,不知道她下了这种决定。但请你们体谅她的心情,昨天她去了薛放父亲的安葬处,发现冰棺被打开,里面丢了一些东西。我们查看了断电记录,一次在12年前,一次在1个月前,都恰巧是薛放离家前几天。】
缪寻回来了,发现薛放紧紧捏着终端,震惊到瞳孔放大。他抽出终端,把冰牛奶换到薛放松开的手心里,打字问:
【丢了些什么?】
陈秘书很快回:【信息】
“信息?”缪寻戳戳薛放,“信息是指什么?”
薛放崩溃地弯下身体,扶住额头,眼神失焦,“是意识存储器,‘小绿卡’……我父亲是很强的向导,靠读取他人意识,制作绿卡获取了大量秘密信息。他的书房里曾经有个密室,放满这些生物芯片,用每个人的姓名标注。他就是用这些东西控制政局,一步一步爬上去。”
缪寻就着他的手,嘬冰牛奶,“这可是违法的重罪。”
“……他曾经想让我继承这笔庞大的‘财富’,我答应过,又拒绝了。”
“他去世后,这些东西都跟着他放进棺材,封起来,只有我和容免知道开启密钥。”
薛放眼底动荡,因为即将说出口的话而发抖:“我……我打开过一次,想烧掉那些小绿卡,但他肿胀的眼睛看着我,我害怕了,跑掉了,没过几天就答应一个老教授,去做了他直博的学生,再也没回过家。”
“第二次又不是你做的。”缪寻把他的脑袋拖进怀里,坚定地告诉他。
第74章 小咪是小咪 发烧搞咪
“你怎么知道……或许我就是坏人呢……”薛放的声音又闷又低落。
“你一个月前在准备和我逃亡,整天围着我转,哪有心思去撬开死人,啊,对不起,是死爸爸的棺材。我可以帮你作证。”
薛放闷闷地笑,“不要随便帮人作证。容免怀疑我说谎是应该的。毕竟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泥,是……嚎,嚎人。”为了加强言语的力度,缪寻专门用嗓音说,即使结巴又古怪,也克服羞耻,反复告诉他,“放……放,好人。”
被草木环绕的教师独栋宿舍,大多数时间都是僻静的。不过每到晚上,窗户的灯亮起,就会响起零零碎碎,断断续续的练习发音声。
打了会游戏,缪寻忽然注意到自己光秃秃的手指,猛得站起来,匆忙跑出去,顺便朝厨房里的薛放喊一声:
“我东西落在体育馆了,马上回来!”
“好,等你回来再开饭。”
缪寻跑出屋子,夜色无边朝他拥挤而来,他下意识回头找寻那扇被暖光点染的窗子,却和窗口望着自己的人对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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